金允植“将每谈罢归馆,手缮谈草,付上本国,以备乙览”。然而当时金允植并没有朝鲜国王的授予全权,所以他自始至终都没有与美国代表薛斐尔会谈。但金允植与李绍泉的会谈为《朝美修好通商条约》的签订做好了铺垫,也为以后同西方各国的条约顺利签定打下了良好的基础。

对于这样一位和乾国关系密切的朝鲜重臣的情况,无孔不入的日本人自然是不会放过的。

“听说此人被朝鲜国王任命为江华府留守,负责组建新军,即京军壮卫营,此人和这次镇压兵变的乾军统领袁蔚霆关系很好,已经上奏朝鲜国王,要国王委托袁蔚霆训练新军。”另一名情报军官上崎辰次郎突然在一旁说道。

“袁蔚霆……”森有礼听到袁蔚霆的名字,脸色有些变了变。

“乾国老大腐朽之国,竟然能孕育出如此人才,当真是出人意料……”森有礼回想着自兵变发生以来袁蔚霆的种种作为,不由得感慨起来。

“他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统领,但却有如此手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平定兵乱,又不激起民变,确实是很了不起的。”桐村太郎说道,“早知道这样,其实那天我们不应该提前通知他,天道教徒要来袭击的。”

“就是不通知他,他也会做好应对的准备的,结果仍然是一样。”森有礼摇了摇头,“以800远来疲惫之兵,全歼5000名凶悍骑匪,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你们难道没有发觉吗?这个袁蔚霆,行事风格,很象一个人……”说到这里。森有礼的眼中竟然闪过一丝恐惧之色。

“象一个人?是谁?”桐村太郎惊奇的问道。

森有礼叹息了一声,没有将“林逸青”这个名字说出来。

毕竟没有直接证据,一切都是他内心的猜测。他不想在现在这个关键的时候,让这个曾令无数日本人心惊胆战而又切齿痛恨的名字。影响自己部下的情绪。

早在乾军未到来之前,森有礼便已经在昌德宫谒见了朝鲜国王李熙和受兵变军民推举而上台重新执政的大院君,并与大院君指派的负责接待日本使团的朝鲜领议政洪淳穆、礼曹判书李会正等人谈判。日本方面在所谓的“要求函件”中提出了七项条款,包括惩办壬午兵变凶徒、对日本遇害人员和各种损失给予赔偿、增开通商口岸和允许日本派一个中队800人的士兵驻汉城保护日本使馆等,并威胁朝鲜政府以三天为限答复。洪淳穆等人借口为闵妃办理国葬而一再拖延,一向排外的大院君也为日本人的无礼和刻毒所激怒,在表面上对森有礼表示不再固执于闭关锁国的同时,暗中准备动员全国兵力迎击日本军队。森有礼对朝鲜方面的拖延战术非常不满。便离开了汉城,回到军营之中,以示谈判破裂,但他又不敢向朝鲜政府发出最后通牒,一旦谈判破裂就诉诸武力。因而就这么拖着,朝日双方便在汉城、仁川一线对峙。

此前乱兵当中已有很多人不满日军兵临汉城城下,不时出动小股部队袭扰日军,均为日军击退,朝鲜军因缺少火器,装备低劣。因而遭受了不小的伤亡,而日军枪炮犀利,训练有素。在这些天的小规模冲突中只有5名士兵死亡,15人受伤。朝鲜军队的战力低下又给了森有礼一定的信心,加上情报人员打探的消息,虽然大院君为了对抗日军而发布了动员令,朝鲜上下“斥和攘夷”的呼声一度高涨,但毕竟自身实力弱小,通过这些天的小规模战斗接触之后,许多朝鲜人对同日本作战感到恐惧,不少士兵甚至开始开小差。正当森有礼打算趁机进一步向朝鲜政府施压时,乾军到来了。

此后形势发展完全出乎日本人的预料。虽然朝鲜人兵变的规模很大,有蔓延全国之势。但在乾军的凶猛攻击下迅速瓦解,乾军并没有陷入到战争泥潭之中,反而后来居上,牢牢的占据了主导地位,凌驾于朝鲜政府之上发号施令,代发粮饷,赈济灾民,击灭乱兵悍匪,之后罢斥大院君,迎回闵妃,扶持国王亲政,惩办兵变祸首和贪官污吏,不但使朝鲜的秩序迅速的恢复了正常,还获得了朝鲜民众的拥戴,大大的强化了宗主国的地位。

现在朝鲜人有了乾国人撑腰,日本人想要通过谈判达到获取利益的目的,可以说更加的艰难了。

森有礼正在琢磨着如何打开局面,却见一名军官急匆匆的走了进来。

“公使阁下,乾军统领袁蔚霆派人前来,邀请您前往汉城商谈。”军官向森有礼报告道。

“袁蔚霆?他要和我谈?”森有礼一愣,向那军官问道,“你确定不是吴长庆或者丁禹廷要我过去?”

那名军官没有回答,而是将手中的请帖呈到了森有礼的面前。

看到请帖上写的确实是袁蔚霆邀请他之后,森有礼的眼中闪过一丝怒色。

“我是日本帝国的公使,代表着天皇陛下和国家,他袁蔚霆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统领军官,又没有乾国政府授予的全权,凭什么要我和他谈?”森有礼怒道。

“公使阁下,这些天我们一直没有办法和朝鲜政府进行谈判,虽然我们没有和袁蔚霆谈的必要,但对方既然下了请帖,我们过去看一下,也许会了解到一些不知道的情况。”桐村太郎说道。

森有礼转念一想,点了点头,随即命令卫队集合,他特意换了一身军服,然后便出发了。

让森有礼感到惊讶的,是袁蔚霆竟然在朝鲜王宫的一座偏殿里招待他。

和森有礼想象中的傲慢无礼的样子不同,此时的袁蔚霆,竟然是笑咪咪的一团和气的样子,见到森有礼到来,立刻满面欢笑了迎了上来。

“早该去拜访森有礼先生,只是公事繁忙。一直未得其便,今日冒昧约先生前来,还望先生不要怪罪。”袁蔚霆一边说着。一边招待森有礼坐下,并亲手给他倒起茶来。

森有礼打量了一下面前的这个年纪只有23岁的身材矮胖的年轻人。很难把他和那个以铁血手腕屠杀朝鲜乱军暴民的乾*人联系起来。

“袁将军请我来,是为了谈判,还是……”看到袁蔚霆招待客人的动作,森有礼满腹狐疑的问道。

“请先生来,公事当然是要谈的。”袁蔚霆笑着将茶杯递到了森有礼的手里,然后便在他对面坐了下来。

“我是日本国公使,代表日本政府而来,有我国政府的全权委托书。袁将军要不要先看一看?”森有礼说着,招了招手,随从立刻从随身的公文包中取出了一份文件来,放在了袁蔚霆的面前。

森有礼之所以如此,是他认为袁蔚霆一介武夫,只凭一腔血勇办事,不熟悉国际法和外交规则,他确定袁蔚霆肯定是没有乾国政府的授权的,如果袁蔚霆拿不出相应的授权证明文件,那他自然就不用和他谈什么了。

袁蔚霆微微一笑。拿起森有礼的全权委托书打开,仔细的看了看,点了点头。将委托书合上,推回到了森有礼面前。

森有礼没有再说话,而是紧盯着袁蔚霆,等待着他拿出同样的东西来。

袁蔚霆似乎明白森有礼在想什么,脸上还是笑容可掬的样子,只见他拍了拍手,一名乾军士兵手捧了一个方形的小小木盒,走上前来。

森有礼看到木盒上的五爪龙,知道那是乾国皇室的标记。不由得暗暗心惊。

乾军士兵将木盒的盖子打开,露出了里面一件银光闪闪的物事。

那是一面刻有龙纹的银牌。

森有礼当过驻乾国公使。熟悉乾国的银牌制度,知道能够持有银牌办事的官员。都是乾国皇帝的亲信,持有银牌的官员可以说代表皇帝本人,行使银牌上铭刻的各种权力,如果和国际公法接轨,也可以说是一种变相的全权委托证明。

只是森有礼不敢相信,袁蔚霆只是一个小小的军队统领,手里竟然会有银牌!

“此银牌为我皇上御赐于直隶总督、北洋通商大臣李绍泉李大人的,行令于北洋及属邦诸地,我此次前来朝鲜,李大人将此牌交付与我,代其行令。”袁蔚霆看着有些吃惊的森有礼,微笑着说道,“我这么说,先生可明白了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