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长青最近总是感觉女儿不对劲,以前每次都是苏若彤提到陶羡,然后他横挑鼻子竖挑眼几句。

要是陶羡在跟前的话,苏若彤跟陶羡两个人一起默默的受着。要是陶羡不在跟前,苏若彤根本就很少提起来陶羡,生怕又触了他的霉头。现在情势陡然一变,苏若彤三句话不离陶羡的,言语间都是各种夸陶羡的好,不等他自己张嘴再挑刺儿,苏若彤就把陶羡的好处都说尽了,让他根本都没办法插嘴。

有生以来第一次,苏长青生出一种女大不中留的感觉。

早上,苏若彤去花园里剪了一大捧鲜花,帮着刘姐朝家里的花瓶里插花,家里以前没这个习惯,但刘姐来了以后,就有了。家里多了鲜花,的确是亮眼多了,苏长青笑着放下手头的报纸,夸道:“刘姐一来,家里有生气儿多了。这花儿插得好。”

苏若彤回身道:“以前在京城的时候,每天陶羡哥哥也会买花回家,爸爸你住的那间屋里,三五天总要换一回的。”

为了巴结苏长青,陶羡可真的是无所不用其极,连苏长青住的屋子的毛毯,都是半个月送洗一回,那可是大工程,要请工人来家挪家具的。就是这样,都没有巴结好苏长青。

显然仍旧如此,苏长青眉头一皱:“这花儿是自家种的,插在家里叫做不浪费。他那东西统统都是外头买的,能一样吗?”

苏若彤道:“也就是说,如果咱们家没有这个花园,这辈子爸爸你都不愿意在家里插花了?刘姐还从外面买绿植了呢,这也不是咱们家花园里挖出来的。”

又顶嘴,又顶嘴了!苏长青的脑门青筋一阵乱跳。论起讲这些歪门邪道的,他绝对比不上苏若彤。但是他也绝对不甘心这么被陶羡比下去。

“刘姐买的那些绿萝什么的,拿回来都是活的,鲜花才能活几天。陶羡他有个什么资本这么挥霍,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连修个电路都要叫外面师父过来。他还能干点啥。”

“爸爸,你这也是在埋怨我嘛。”苏若彤看着苏长青:“我知道了,以后家里的衣服我都不送洗了。刚好这礼拜该洗窗帘跟挂毯了……”

苏长青头皮都炸了,苏若彤是怎么联想到这里的。

家里这么多年,衣服一直都是送洗的。一来自己洗没外面洗的干净,二来是很多料子不适合普通洗涤方式。再来,苏家东西换得勤,这么多东西,不送洗,得专门请一个洗衣服的阿姨天天守着洗衣机,要是纯手洗,得请两个洗衣服的阿姨!

“我是说不过你了。”苏长青脸色憋得精彩:“你有这个功夫在我面前夸陶羡,怎么不让他早没干下那些惹人厌的事情。”

“爸爸你说的惹人厌的事情,是什么事儿。”

“他找了那么多女朋友!”苏长青把眼睛一瞪。

其实挑来挑去,他唯一能说得出嘴的陶羡的大毛病,也只有这一条了。

“爸爸,那都是过去了,难道因为人过去的事情,就要把他的一辈子定性了么?”苏若彤看着苏长青。

莫名其妙的,苏长青竟然理解了整天面瘫的苏若彤在说什么。她在说褚玉湖。

想到褚玉湖最后是为了给彤彤挡子弹才死掉,苏长青闭口不言。

他曾经全盘否定了的那个女人,却以献出了生命为代价,拯救了他们的女儿。无数次的,他在睡梦中惊醒,梦里全是铺天盖地的红,后悔的感觉撕裂着他的心脏,让他窒息。他不由自主的谴责自己,谴责自己不够心胸开阔,竟然没来得及跟她好好的告别,哪怕是好聚好散也好,却直到她的生命终结时,依旧让他们是那样尴尬的状态。现在,他知道什么叫做后悔,只不过是因为晚了。

一时间,苏长青没再说话了,苏若彤也不再吭声。褚玉湖的事情,现在就好像苏长青的一个愈合不了的伤疤,偶尔提及,他当然会伤痛,但若动不动就戳一戳,他习惯了,恐怕就麻木了。

等苏长青回过神,苏若彤已经不见了。

他一直靠在沙发上,觉得很疲惫,虽然他很不想接受陶羡,但是内心深处却明白,苏若彤刚才说的恐怕是对的。有些人纵然有一身的缺点,纵然有不堪的过往,纵然全天下人都觉得她不好不对,可是只要她肯改,你就得试着接受,不然最后伤心欲绝的,只能剩下你自己。

也许,陶羡对苏若彤,也是这样的存在吧。

晚饭时分,苏长青还是很沉默,他心里藏着事儿,根本吃不好。忽的,他面前伸过一只白玉一样的手,拿走了他面前空着的小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