咣当一声,松前公广的茶杯掉在桌上,他惊诧的问道,“你说什么,再说一句。”

此时他全没有一个藩主的威严,他嘴巴大张着,甚至可以看到后面的槽牙。

“秉藩主大人。”井上信赖伏地拜倒,“从十胜传来战报,我松前藩、陆奥与阿努伊人联军在十胜川以南大败,被斩首过万,余者溃散。”

松前公广脸上的筋肉抽动着,他不知觉的手握着茶杯的残片,鲜血从他紧紧攥着的手缝里缓缓流出。

“确实吗。”他的声音变得极为的干涩。

“大人,从十胜逃过的足轻和武士共计一百余人就在门外。”井上信赖伏的更低了。

“将他们唤上来。”松前公广沉声道。

他迫切的想知道为什么如此惨败,这是两万余大军啊,虽说阿努伊人几乎没有配甲,战力不济,但是那也是一万余族兵,如何这般快就一败涂地。

对于明军近战溃败的言论在日本流传百年了,直到最近的庆长文禄之战时也是如此,据说除了明人的骑军难缠一些,其步军战力也就是比朝鲜军兵强一些而已,难道是明军伏击了他们,或是有什么远攻的利器。

松前公广百思不得其解。

当他将回来的足轻头和足轻一一询问后,他彻底无语了。

惨败确实,而且松前景广、土井由贵、安田新胜等人也阵亡在那里,万余人被明人斩杀,十胜豪族全军覆没,陆奥援军大部阵亡,小部投降。

他惊讶的听闻,明人铁炮犀利,近战凶猛,骑军无敌,这是明军吗,这不是天下强军吗。如有这干军将,在朝鲜何至于与日本打了前后数年。

他不信,他反复询问,甚至用刑拷问。得到的答案还是这些。

松前公广最后挥手让所有人退下。

他闭门在室内思量良久,藩内武备折损过半,就是这些阵亡武士和足轻的抚恤,也能让藩内财政破产,何况还要继续征召足轻。

如果不把东北角道南通往十胜的关卡挡住。明人岂不是可以趁着松前藩空虚之机一举攻入藩内,因此征召足轻是必然了。

如此钱粮呢,全面动员足轻,那是要给钱粮的,头疼欲裂啊。

下午,松前公广来到了爷爷松前庆广的墓前,他亲手奉上祭品,跪坐在墓前。

这已经是他的习惯了,无论遇到什么难事,他都要在爷爷墓前坐一会。冥想一阵。

松前庆广在他看来是天神般人物,将松前家从一个半独立的小豪族带到松前藩藩主的宝座,整备军备、打理内政、纵横联络,手段多样灵活,每次难关都闯了过来,真正的胜利者。

他在此仿佛能感觉到爷爷的魂魄,继续教导他前行,接任十余年来,这让他闯过了无数的难关。

一个时辰后,松前公广睁开双眼。眼中重新恢复了神采。

“庆广大人在上,孙儿公广发誓定要重振家名,将松前藩延续下去,不会轻易放弃。我松前家没有临阵败逃之辈。”

松前公广伏地发誓,他起身将幕前幕后的野草打理一番。

向墓碑深施一礼后,松前公广大步坚定的走去。

十胜惨败的消息传到陆奥,这里的几个藩国和豪族如丧考妣,这不但是各藩和豪族实力的大损,而且明人的兵锋就在对岸虎视眈眈。不知何时登陆陆奥。

如果说以往对明人的战力还有疑问的话,此番十胜大战证明明人不但海战无敌,步战也是凶悍,最起码能和幕府的精锐旗本一拼。

惨败的消息从陆奥向本州全境扩展,一时间明人来了惊诧了多少藩国武士。

一岐岛海战和十胜大胜,破虏军的威名传遍本州、九州、四国,可谓是扬国威于域外。

天守阁中一片静谧,德川家光双手围拢胸前闭目养神。

他最信任的两个属下稻叶正胜、柳川宗矩在下首面面相觑。

十胜联军大败震动了幕府,当然如今具体战况不详,但是明人大胜已是确定无疑的了。

这给了德川幕府一个极大的危机,一再败于明人水师,还可以用水战非我之长来解释,如今连步战都惨败明人,即使是一帮子杂牌联军,也让德川家光无颜。

毕竟此番大战虽说在十胜展开,但是实在幕府的命令下展开的。

这是他亲自下令让陆奥诸藩出阵十胜的,甚至出动了一些水军运送,他没有强求一定大胜,在他看来只要牵制住明人,挫败其吞并十胜的图谋即可,以拖待变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