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芝栋呆呆的看着已然死去不动的宋直平,直到又有一颗小炮弹落入爆炸,他终于醒悟到发生了什么事,于是发疯一样的转过身,向后堂跑去。

“老爷!老爷!出了什么事?”看到张芝栋飞步狂奔进来,一位小妾惊慌的问道。

张芝栋没有回答,而是一头闯进了她的屋子,取过她的两件长衣披在肩上,便又冲出屋来,直奔后门而去。

他的身后,是炮弹的炸响和小妾丫环们的尖叫声。

城外,看着城区冲天的黑烟,坐在轿中的左平湖吃吃的笑了起来。

“爷爷……我来给你报仇了……你看到了吗?……”

恍惚中,她的耳边,又响起了“师傅”对自己说过的话。

“你要记住,你学习的‘媚术’,是用来控制男人的,而控制了男人,就等于控制了世界……”

“控制男人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们为你着迷,觉得离开你就要死去一般……”

“你的身体,是你最为强大的武器……”

她感觉自己的身体又变得燥热起来,但她知道,现在还不是和她的裙下之臣们玩那个的时候……

长沙城陷落十天之后,详情才由忍者送到了林逸青的手中。

以林逸青之精明,也没有料到,长沙这样一座大城,会这样轻易的落到一群莫明其妙起事的乌合之众手中。

长沙府为湘省省会,地辖南北,扼粤汉交通中心,自古为兵家必争之地。昔年长毛教匪之乱起,金陵失守,继之乾军征剿作战节节失利,长沙地位日趋重要,更成了前方之后方,也成了后方之前方,前敌伤患与兵员物资,不断后撤前来,或过路转赴西南各省;而后方之兵源粮秣,也经此向前敌源源补充,如此为这古城带来空前畸形之繁荣。

及至大乱平定,长沙府因得胜湘军将金陵之物资掠往家乡,繁荣依旧,然经过长年兵祸,长沙一些大户有钱人家皆有“封火墙”,厚达尺余,高至二三丈,足以防火防盗,除非炮弹直接命中,否则万无一失,其中储备了充分的物资及粮食,并派遣人员看守,以备不测之时。

其时长沙府仍驻有大军,湘省巡抚张芝栋之下,提督薛云峰有二支兵马,分驻城中,总兵力约2万人,全部配备西式枪炮,然承平日久,操练较少,枪械也多老旧。张芝栋到任后,大加整顿,裁掉吃空饷的和老弱冗兵,精减为12000余人。张芝栋的整顿确实节省了经费,从表面上看也提高了军队的战斗力,但由于张芝栋行事操切,触犯了湘省官场太多人的利益,造成湘省官员以及提督薛云峰和官兵同他这个巡抚离心离德,军队士气低下,最终导致了灾难性的后果。

在叛乱初起之时,薛云锋当时正应湘省布政使徐正沂之晚宴,徐正沂之爱妾乃戏楼头牌,擅长肆应,美而多姿,每有宴会,宾客皆趋之若鹜。薛云峰官僚习气极深,很少与部下接触,高高在上,一味只知享乐,沉迷灯红酒绿之中,闻听叛军至,尚在酒醉之中,以为梦境,及至闻听枪炮之声大起,方才相信有叛乱发生,乃为部下簇拥上马,赶回营中,急急忙忙布置防守。

尽管朝廷“大兴洋务”的诏令已覆盖全国多年,各地多架设了铁路和电报线,但长沙城却是电线器材奇缺,以至当时消息传播极为困难,叛军大至时,守军各营不得命令,茫然不知所措,只是乱放枪炮应敌。这班乌合之众,不管上峰有无命令,为阻叛军进城,竟然在城外放起火来。此时防守长沙的军队虽然不缺枪炮粮弹,然不论官兵都存有早日脱离不安全地带的矛盾心理,城内的官兵蓦然看到四面火起,人心彷徨不已,不知所措,统带周凯敏立即骑马赶往巡抚衙门请示,哪知到抚衙后,但见满地纸屑杂物零乱,所有人均已不知去向,仅有十数抚标士兵衙役在捆行李也准备逃走,当然也问不出所以然来。他返回原地如同热锅上的蚂蚁,进退两难,此时大火已经延烧至城头,炮台弹药库为大火引燃爆炸,竟将城墙炸塌一处,周凯敏见状长叹一声,带兵撤离,其余各处士兵不明所以,也点上了火,大火也就如此一轰而起。

时至黄昏,不到半个时辰,整个长沙府即全部陷入火海之中。及至半夜,林旭、杨深秀抢出湘省巡抚旗牌印信并藩库存银20万两,由抚标卫队葛思齐等人护送退至五里牌时,方才遇到了张芝栋。

只见张芝栋身披女子披风,兀立在一处富户别墅大门口,神情木然,双眼直盯住长沙城中的冲天烈火,身旁站着背枪卫士5人,杨深秀等人向他敬礼也视若未见。他们随后同难民人群往湘潭官道撤退,但人潮汹涌,寸步难行,大小马车皆被推倒在两旁田中,失散人群小孩哭着喊爹娘,爹娘声嘶力竭呼喊儿女,沿途人挤人,虽有善心人欲伸援手,但面临如此生死关头,自身难保,徒呼奈何!那种绝望悲惨情景让人不寒而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