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有堵截的人,也不会有追杀的人。

他勉强地将肩膀从树干挪开,在滑雪板上站稳,双手用力地把滑雪杖往地上一撑。滑雪板在沙沙响的雪地上向前滑了一下又停住了。他不知道往下该去哪里,头一回感到什么地方也不需要去了,于是他倚着滑雪杖站着。有一只喜鹊在附近松树的枝头上跳来跳去,生气地朝他嘁嘁喳喳叫个不停,一只小山雀在他头顶上拍打着翅膀飞了起来,“吱”地一声消失在密林中。竹添进一郎什么也没有注意,他那虚弱无力的肌肉好象发僵了。他什么也不想,瞧着那空荡的小树林出神,感到浑身一点力气也没有,似乎再也支持不住了。

他就这样地消磨了不少时间,但小树林还是那样空空如也和多余无用。

竹添进一郎回头看了看,伊藤育之助正耐心地坐在沟壑那边,即原先他叫他留下的地方。他向他招了招手,意思是“过来吧。”

当伊藤育之助沿着他的雪辙滑来的时候,竹添进一郎解开了脚上的滑雪板,一步踩进了雪里。这里大概可以不用担心害怕了,空空荡荡的松树林里没有什么人。他在一个落满积雪的矮树墩上坐下来,伸开那条受伤的腿。该决定下一步怎么办了。

伊藤育之助顺着他的雪辙悄悄地滑过来,默默地停在他的对面。他疑惑不解地看了看空空的小树林,偶尔向他投以疑问的目光。终于他猜到几分了。

“怎么……他们走了?”

“是呀,真是太好了,我们终于走出来了。”

竹添进一郎抓起一把雪,放在嘴里嚼了—下,又吐了出来。由于一夜不睡觉,嘴里老有一股难闻的金属味。不知怎么的,还感到有些恶心。甚至好象在发冷。不过,发冷看来是劳累过度和失血太多引起的吧。

“你有绷带吗?”他问道。伊藤育之助摘下手套,伸手摸裤兜。这时他从树墩上站起来。

“来,帮帮忙!”他说着并解开了裤子。他认为,现在已经没有多大必要隐瞒自己的伤势了。

“怎么,您受伤了?竹添君?”

“刚从山谷里冲出来的时候,给流弹打中了,好在是擦伤……真见鬼,—直在出血……”

难怪伊藤育之助见到吓了一跳——他的白衬裤和棉裤全被浓血湿透,血迹斑斑。一股暗褐色的脓血从不大的细长伤口里冒出来,顺着大腿的外侧急急地流向膝盖。

“来,缠吧。要缠得紧点。”

“要是有个医生在就好了。”

“还要什么医生,你就是医生嘛!”

伊藤育之助蹲下来,熟练地用绷带把竹添进一郎的小腿缠好,并牢牢地打了个难看的结。

“不要让绷带掉下来。”

“行,暂时能对付一阵子了。”

竹添进一郎把沾满血污的旧绷带扔在雪地上,提上裤子,系好搞得很脏的伪装裤裤带,伊藤育之助帮他系上滑雪板。

“您还能走吗?竹添君?”伊藤育之助关切的问。

“没问题,能一直划回日本去。”竹添进一郎自信的笑道。

“想不到咱们终于逃出来了。”

“是啊!可见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乾国人竟然没有在这里设防,咱们现在再也不用担心了。”

“可惜大家……”

想起仍然困在山谷当中的第六旅团残部,伊藤育之助又禁不住黯然神伤。

在接连下起了大雪之后,竹添进一郎意识到了这是逃出山谷的好机会,便向大家提议制作滑雪板,用滑雪的方式逃离这里。他满以为自己的办法会得到大家的赞同,但没想到根本没有多少人对这个计划感兴趣。

原因很简单:第六旅团大多数的官兵都不会滑雪,包括中队长北井勇野和好多的军官。

并不是每一个人都象竹添进一郎这位公使一样爱好广泛。

北井勇野坚决拒绝了竹添进一郎的计划,声称这是送死,他认为即使他们能够离开山谷,乾军当中的“鹰犬”(日军对那些拥有特殊技能的乾军官兵的蔑视称呼)也会发现他们,一路追踪并杀死他们。

尽管如此,但还是有人赞同竹添的主张,最后共有包括竹添进一郎和伊藤育之助在内的52个人决定乘滑雪板突围。

经过多日的准备,他们使用自制的滑雪板分头上路了。

的确象北井勇野说的那样(他其实并没有在那里危言耸听),在借着大雪从山谷两侧翻越之后,他们便遇上了乾军的巡逻部队,大家立刻分散开来,用滑雪板拼命的滑雪,最终逃过了乾军的追杀。

想到如果大家能够采纳自己的建议,也许都会逃出来,竹添进一郎禁不住暗自叹息。(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