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虎营里跑得最快的男人,要逃的时候,是谁也拦不住的。

金春永和尹尚龙在林子里蹲着,突然看到姜命俊没命的奔了出来,知道坏了。敢忙藏的严严实实,窝着不敢动弹。姜命俊兜了个大圈子跑回来,脸色苍白,神情萎靡。金春永知道肯定是出事了。

尹尚龙迷茫地看着他,“你可算回来了,咱们怎么办?”

姜命俊没力气回答,只是摆摆手,让他待会儿再说。

尹尚龙愣了阵儿,又提出意见,“要不这样。咱们把货扔了,轻装往东走,说不定能甩掉他们。”

金春永摇摇头。“不行,义吉还陷在里头,我们得救他出来。”

尹尚龙两手一摊,“他自找的,非要去雇马,完蛋了吧。”

姜命俊打起精神说,“雇马是没错的,只是碰到那帮恶鬼似的巡逻队,贪图我们的财货。要劫了我们。”

“里头有多少人?”

“似乎只有一个驿卒,已经被他们杀了。只剩下七个人的巡逻队。”

金春永皱着眉头捏着下巴,分析实力对比。一边是七个经验丰富的乾军士兵。手里扣着*吉当人质;一边是三个逃兵,聪明但不够勇敢的自己,勇敢但不够聪明的尹尚龙,勇敢而聪明但筋疲力尽的姜命俊。这场战斗还没打,看起来似乎就会输。“得想个法子才行。”他苦恼地想。

天黑了,驿站里点起灯火。刀疤脸坐在正房门前的台阶上,饶有兴致地看着*吉。

*吉此时坐在院子大门边的一把椅子上,手脚都被捆的结结实实。刀疤脸倒是不怕他逃走,刀疤脸只是觉得,这是一个职业绑匪对待肉票的职业态度,非此不足以表现自己的专业精神。他的做人原则就是做什么像什么,杀人的时候要像屠夫,嫖娼的时候要像嫖客,劫财的时候要像绑匪。*吉表现的也很好,要钱不要命,死活不吐口,充分表现了一个专业肉票的素养。刀疤脸现在琢磨的,是另外那几个朝鲜人。他们是不是够义气,会不会来救他们的同伴呢?

这时候,房上值夜的士兵向他做了个手势,要他上去看。他顺着梯子爬上去,猫在房顶上往林子里张望。林子里似乎有些异常的骚乱,枝叶摇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马厩里的马匹仿佛嗅到了危险的气息,有些躁动不安。他有些奇怪,两三个朝鲜人,根本没见过阵仗的逃兵,能搞出什么名堂来?

忽然,北边林子里冲出一个人来,体型瘦小,脚步飞快。刀疤脸瞪大眼睛往那边看,林子边缘距驿站大概三四十步,光线暗的很,看不太清形势。不过,那人速度飞快,转眼间就奔到驿站墙外,一脸贼兮兮的模样,身上没有披甲,手里抱着个圆圆的包裹,不像是武器。没等刀疤脸开口说话,那人就抢着说,“房上的,你们不是要货吗?拿着!”说着,轮圆了胳膊,就把那包裹丢进院子里,扭头便向东边跑了。朝鲜人狂奔的速度,还真不是开玩笑,逃起来一个赛一个。

刀疤脸下了房,去院子里拣那包裹。他不会傻到用手去拆,而是在墙根里拿了跟棍子,远远地把包裹挑开。里面没有机关暗箭,也没有毒蛇蚊子,只有一个软乎乎圆溜溜的东西。借着火光,他凑上去看。

那是一只黑熊的崽子,已经断气了。

林子边缘传来一声沉闷的嘶吼,每个人脑袋都被震得嗡嗡做响。马厩里的驿马炸了锅,又叫又踢,要不是缰绳扯着,早就四处逃窜了。房顶上那个士兵惊恐地喊,“来了!来了!”

刀疤脸骂道,“笨蛋,慌什么慌,不就是一只熊吗?”话虽如此,他也知道成年的黑熊不好对付。这玩意体型庞大,站起来足有一人半高。比水牛还沉,平时里性子就不太好,一旦发了怒。林子里的狼都要躲着它走。它不但力气惊人,而且皮糙肉厚。浑身仿佛裹了重甲,普通的刀箭根本伤不了它分毫。他正琢磨着,嘶吼声已经到了墙外。一股腥风吹进院子,每个人都心惊肉跳。

“砰!砰!砰!”

院子在摇晃。巨熊已经转到院子西边,正把庞大沉重的身躯往墙上撞。一下、两下、三下,两排原木搭建的院墙已经吃不住它的重量,开始倾斜。一个刀手喊道,“老大。怎么办?”

刀疤脸沉声喊道,“柱子,上南房。其他人,往后退。”

说话间,西墙已经崩塌。马厩里的马匹挣脱了缰绳,四散奔逃,有一匹在跑过巨熊身边的时候,被那家伙一巴掌拍在脖子上,侧着摔出去老远,半天没起来。不知道还能不能活。刀疤脸喊道,“柱子安子,你俩看准了。瞄着它眼睛,放近了打。”房上的俩士兵应了声,都伏在房檐上,紧张地等待着。

巨熊踩过崩塌的马厩,一步步走进院子。它抱起地上断气的熊崽子,放在怀里捂着,仰起头,又爆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吼叫。刀疤脸听得头皮发麻,知道时候到了。大喊到,“开枪啊!”

房上的士兵扣动扳机。射出两枪。

又是一声嘶吼。

南房顶上的柱子落了空,两枪都打偏了。北房顶上的安子却得手了。一枪正打在熊的右脸上,可惜扎的不深,没穿到熊的脑子里。那熊吃了疼,更狂躁了,回头就奔向南房,一巴掌就拍断了房檐的柱子。安子没躲及,一声惨叫就摔下来,掉在断壁残垣间。刀疤脸知道要坏,大喊一声,“救安子!大家上啊!”说着他先拽出刀,扑了上去,身后四个士兵都挥舞长刀,不要命地跟上来。

迟了。巨熊已经一脚踏在安子的胸口。安子也是壮实的汉子,可在巨熊的脚下,却像面饼一样,被踩得变了形,血水从口里,从耳朵里冒出来,抽搐了两下就断了气。等刀疤脸等人冲过来,那熊正好回头,小眼睛里映出院子里的火光,明亮的很,仿佛里面燃着无底的火焰。刀疤脸冲到近前,几乎闻到熊口里热涎的味道,他举刀就戳,直奔熊的胸口而去。扎进去了,他感到刀刃刺破熊皮,扎进熊的肌肉里,可也因此而已,再往下一寸都进不去了。这时候他看到熊又挥起厚重的巴掌,横扫过来。他反应快,撒了刀柄,向右边一滚,那熊掌堪堪从他头皮顶上划过,险些撕下他几缕头发。刀疤脸闪出了空当,后面的士兵得空上来,四柄刀当头便刺,有的扎在肩腿上,有的扎在肚皮上,可惜没一把能深入。巨熊虽然伤不到要害,但毕竟割裂皮肉,疼痛难当。它用力往后一挣,三把刀都退了出来,只有那个扎在肩膀上那刀,卡在关节里,夹得太紧拔不出来,被它往后带了几步。那士兵一时间忘了松手,还死死的抓着刀柄,一挣之下,被它拽到面前。那熊见敌人到了面前,又是嘶吼一声,伸出爪子就拍在他头上。这一下打得极重,那士兵的脸登时被打得稀烂,翻倒一旁,手脚抽搐。剩下的士兵都杀红了眼,顾不上抢救同伴,挥刀又砍。刀疤脸跪在地上,从肩膀上取下步枪,上了子弹,稳稳地瞄着。等到最后一把刀都被熊打飞的时候,他一枪射出,势若流星,子弹深深地打在巨熊的左脸里。这一枪打得深,那熊疼痛难当,一阵凄厉地吼叫,爪子按在脸上,忘了身边的敌人。

刀疤脸知道机不可失,马上第二枪抬手就射了出去。这一枪射在熊的嘴里,贯穿熊首。那熊晃了晃,倒了下来。

刀疤脸送了口气,把大家收拢在一起,又把倒下那个士兵拖过来,结果发现也断气了。这时候,不知道谁问了一句,“那朝鲜人呢?”大家才蓦然想起,回头再看,门口的椅子上,早没了*吉的踪影,东边马厩里的马,也都一匹不剩了。

刀疤脸看着死了的巨熊,地上两个兄弟惨不忍睹的尸体,还有倒塌的马厩,咬牙切齿地骂了一声,“操!”

金春永驾着一匹黄膘马,穿行在河边的大道上,感觉自己在腾云驾雾。不过他这匹马性子比较急,跑得比其他马快,他也不太知道如何指挥这匹畜生,一夜之间,已经把其他人远远甩在后面。早上太阳出来的时候,马终于累了,金春永也不知道一匹马的体力极限是多少,只是觉得这兄弟喘得厉害,任你再催它,也不肯跑了。他索性下了马,牵着它慢慢地走,也等一等后面的伙伴。等太阳爬上高高的枝头,他终于等到了尹尚龙和*吉。*吉是骑过马的,表情轻松,只是脸上还有昨天绳子勒出的红印。尹尚龙就狼狈多了,一身的土,脸也摔破了。姜命俊落在最后,但也跟了上来。

对带头起事的人来说,他们四个是幸运的,但他们此时还不会知道,他们的幸运,并不会很久。(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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