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荣在御案前不远处站着,面上无丝毫卑微之色,道:“我曾说过,我要皇甫家绝后!”

“你……”皇甫擎手指他,一时说不出话来,半晌,他深吸口气,方道:“你为何要如此执拗呢?难道你不想看着我大业有成?”

梁荣没出声,站在原地,似是想着什么心事。

“有件事我原不想告诉你,但考虑到你这么些年也不容易,现在告知你也无妨。”老东西,若不是知道的太多,他早就下狠手了,皇甫擎平复好心气,沉声道:“她或许还活着。”

他的话无疑拉回梁荣的思绪,只见神色略显激动,甚是难以置信道:“所言属实?”

“属不属实,你耐心等上一段时日自然知晓。”皇甫擎道。

梁荣沉默,直至脸上表情恢复常态,道:“你就打算一直这么下去?”他相信自己说的话,坐在御案后的人能听懂。

果不其然,皇甫擎闻言,眼里阴鸷重现:“不将人解决掉,你觉得我能坐稳这把椅子吗?”

“他人在哪里我们并不知道。”梁荣如实道。

皇甫擎冷笑:“他身上的毒无药可解,倘若一月内不见有动静,那么必死无疑,到那时,我自然再无所忌惮……”言语到这,他嘴角的冷笑倏然僵住,梁荣见状,目光禁不住一闪,问:“有哪里不妥?”好端端的突然沉默不语,怕是有什么重要之事瞒着他。

“没什么。”话虽是这么说,可皇甫擎心里却烦躁不已。

他想起了半月前那晚……

夜色静谧,月华如霜。

十多道黑影在皇宫各殿宇间,忽高忽低前行着。

从身法上看,这些黑影无一不是高手中的高手。他们目标明确——皇帝寝宫。

仅用片刻工夫,护卫皇帝安全的暗卫,便被他们悄无声息地解决掉了。

殿内烛火摇曳,梁荣挡在皇甫擎身前,看着站在他们不远处,与他和皇帝样貌一模一样的两人,心立时一突。

皇甫擎注视着来人,注视着易容成他的样貌,身穿常服,体型与他极为相似之人,淡淡道:“有备而来。”

“不愧为一国之君,定力就是够好。”对方嘴角挂着一抹让人感到尤为刺眼的浅笑,徐徐道:“不是你的终究不是你的,你现在可还有话要说?”

皇甫擎没就他的话作答,也未看他,而是将深幽不见底的眼眸,平移至他身旁,易容成梁荣的那个人身上,道:“岑老别来无恙?”

“没想到皇上还记得老夫。”那人见身份已被点破,便也不再遮掩,“皇上真真是好手段,不仅觉察出我相府有问题,更是将我满门一 夜屠杀殆尽,可现在呢,皇上不还是落在了老夫手里。”岑嵩木着脸,但说话的语气却沉冷无比。

“朕实在想不明白,是什么引得岑老不顾家人安危,不顾丞相府百年基业,走上了这么一条不归路。”皇甫擎心知自己此时身处险境,可他脸上的神色却至始至终淡定如常。

岑嵩冷哼一声,道:“是什么原因你不必知道。”

皇甫擎浅淡一笑,目光挪回和自己样貌一样的那人身上:“朕是该称阁下为灵月的洛大将军,还是称阁下为东旬的逍遥王?”

他这话一出,顿令对方双目一怔,“我的身份你是如何知道的?”

“朕有必要回答你这个问题吗?”皇甫擎笑笑,声音依旧浅淡:“让朕猜猜,阁下多年来生出的事端,无非是想着身上留着我皇甫家的血,可是朕此刻可以明明白白地告诉你,你与我皇室并无瓜葛。”

“我不是?”说话之人正是洛翱,“你是想霸着本属于我的位置不放,就这么矢口否认我的身份,皇甫擎你未免太卑鄙了些。”洛翱隐有些动怒,“皇甫擎,你给我听好了,我是先皇最爱的女人所出,我叫皇甫敖,我身上正正经经留着大周皇室之血。”

皇甫擎嘴角浮开一抹讥笑:“若你是先皇之子,为何会流落到民间?还有,先皇可有寻找过你?”

“那是先皇以为襁褓中的我、死在了当年那场大火中。”洛翱冷凝着脸道。

“你可真会自欺欺人!”皇甫擎嘲笑。

洛翱道:“是不是自欺欺人你我心里都有底,皇甫擎你是自我了结,还是要我安排人动手送你一程?”

“你以为易容成朕的样貌,就能夺得我大周江山吗?洛翱,如果真这样想,你未免太天真了些。”皇甫擎在寻找脱身之机,然,事实告诉他,可能性极小。

“你不都说了我是有备而来么,既然知晓,又何必装傻?”洛翱笑得一脸轻松,“不放告诉你,为了今日,我可是对你的品性,喜好等等皆了如指掌,更是多年来严格要求自己,务必成为另一个你,而我做到了,等无声无息除掉你后,我会将你的子嗣,还有你甚是疼宠的熠亲王,一个个送去与你团聚。”

皇甫擎的身体当机一震,他知道眼前之人绝对会说到做到。

就在怔忪之际,数枚泛着黑色幽芒的暗器,疾速向他袭来。

速度之快,根本来不及让人反应。

梁荣在他身侧站着,见此情景,顾不得多想,就催动内力,挡身上前。

第一拨暗器被他以内力震了开,可接踵而来的是更多的暗器,自四面八方袭向他和皇甫擎。

洛翱,岑嵩冷眼看着。

梁荣是深藏不露的高手,皇甫擎的武功也不俗,他们在躲闪暗器时,貌似不经意地往侧殿方向慢慢移动。

“你们就别费力气了!”洛翱说这话的时候,语气中流露着掩饰不住的得意,“两位皆已被暗器划伤,不出一个时辰,就会毒入脏腑……”

皇甫擎扫了他一眼,手上动作没停。

“要想知道你是不是先皇的子嗣,大可直接问你的母亲。”

有人用密音入耳之术传话给他,谁?是谁?母妃真的还活着!

洛翱刹那间神色恍惚。

转瞬,他抬手,冲着皇甫擎问:“你刚才的话什么意思?”周遭没再有暗器袭出,皇甫擎递给梁荣一个眼色,唇角紧抿,再次启用密术:“你母亲没死!”他之所以没有开口说话,而是采用这个法子,其目的一是为短时间稳住洛翱,给自己和梁荣争取时间脱身,另外一个是他不得不防着岑嵩这个老狐狸。

一个多年没有音讯之人,说她还活着,可信度实在太低。

但于洛翱来说,他肯定是选择相信的,毕竟他谋划多年,所依仗的不外乎是他皇族的身份。

如果身份不成立,那么他所做的一切,就只能用笑话来概括。

岑嵩却不同,倘若他做这么多,真因为先皇当年盛宠的那位女子,那么经年而过,他不会没有寻人。

找不到,那就是已身死,如此一来,他势必怒不可遏,才会一心一意要报复皇室。

皇甫擎这么想着,也那么做了,而洛翱不出所料,果然中计。

看时机已到,皇甫擎与梁荣身一闪,宛若电驰,转瞬不见踪影。

洛翱怔在原地,思量着皇甫擎的话,岑嵩发觉他神色不对,看着他正准备问话,却没料到就这么一刹那间工夫,让人给逃脱了!

偏殿中有密道,位置隐秘,很难被发现。

因此待洛翱回过神,与岑嵩赶至偏殿时,连个人影都没发现。

“我不希望你有事瞒着我。”岑嵩突然开口,无疑拉回洛翱飘远的思绪。

脸色变了又变,洛翱挑眉: “我有事瞒着你?”老东西,自从碰上面,就没少在他面前拿大。

“最好没有。”岑嵩面沉如水,道出一句。

要不是看在盈盈的面子上,他是万万不会帮眼前这狂妄自大之人。

洛翱怒: “你这么与我说话,就不怕我杀了你吗?”从一开始联手,此人就倚老卖老,没将他往眼里放,这一点,让他很不痛快。

“呵呵!”岑嵩皮笑肉不笑,一双浊目锁在洛翱身上,一字一句道:“如若不是为了盈盈你觉得我当年会答应与你联手么?小子,你别太自以为是,否则,我不介意立马与你分道扬镳!”

盈盈,他的盈盈,为这两字,为这两字的主人,他此生舍弃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