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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夫人端了瓷盏啜茶水,待一盏茶啜尽,方缓下脸色道:“你先起来,莫动不动就下跪,不就是九夫人小孩儿心性,憋不住要出去玩么?起来起来!”

额滴个大神!琴嬷嬷不由老脸滴汗……有携万两金锭出去玩的么,何况还是怀了几个月身孕的嫡夫人!

只心里嘀咕归嘀咕,琴嬷嬷脸上却是半点不敢显,爬起来躬身退到墙角儿,老老实实等老夫人吩咐。

等了半晌,上首仍是静寂无声,琴嬷嬷忍不住斜过眼角儿往上首瞄……方才老夫人语气沉凝,眼见就是掀桌子砸茶碗的架势,只“嗤”的笑过之后,不知道怎么回事儿,此时脸上却似笑非笑,反倒像是心情大好的模样。

情形有些诡异!

琴嬷嬷不由一颗老心悬在半空……上上下下,正没个着落处……。

老夫人突然开口道:“那些个多少晓得点影子的丫头仆妇,你下封口令。对外人嘛……便托辞九夫人耐不住热去半间亭避暑,记得么?”

琴嬷嬷两眼盯了裾裾边边儿,恭恭敬敬道:“是,老奴记下了。”

“再有。”老夫人又是“嗤”的一笑,闲闲道:“想必铁棘己心急火燎撵小九去了罢!哼,老身早说这小东西鬼灵精怪,他偏不听。你再派个得力仆奴去追小九,就言……九夫人带了他大子,卷了嫁妆与金银跑路,这边儿府卫四处搜索不到,让他自家想法子。”

老夫人絮叨一大串子,前头两句还好理解,只后头这两句……琴嬷嬷忍不住觑了眼上首,小心翼翼问:“九夫人哪有带了大子……?”

“你老糊涂了罢,九夫人肚子里头不是揣着么?”老夫人一脸恨铁不成钢的鄙夷表情,斜了琴嬷嬷道:“不这么说,你家主子会急眼么?你家主子总夸九夫人心思玲珑剔透,殊不知妇人一旦怀了子息,有哪个不是小心眼儿。”

说到这里,老夫人赶苍蝇似朝外赶琴嬷嬷:“快走罢!走罢!”

既然老夫人赶人,此事想必已经过关了。这会儿琴嬷嬷一颗心方“扑通一声”落到实处。

琴嬷嬷遂唯唯喏喏退到廊下,只她刚直腰下了台阶,便听见厅里老夫人中气十足喊:“阿媛,派人去望远楼。”

望远楼……周氏两姐妹住望远楼。

老夫人忍来忍去,憋不住要拿这两个妇人“开刀”了罢!

琴嬷嬷不由头皮一紧,立时便脚底生风出了紫曦堂。

舞阳往召陵去的官道上。

第二天天末亮,乌大便令众兄弟整车出发。

待到热气儿上来,乌大便寻路边儿林深叶茂的凉快处停车,一来歇马,二来众人亦用些干粮食水。

如此行了七天,到第八天落黑,一行人进了昆阳地界儿。

方往里行了三四十里,空气便陡然一凉。

谢姜抬手掀了帘子向外看。

此时暮色四合,成群的鸟鹊在树梢盘旋欢跳,而远处山坳里,间或露出几幢房舍。炊烟袅袅之中,隐隐传来妇人唤小儿归家的微斥。

再远处……有农人悠哉悠哉赶了牛羊下山。

风中有饭食的香味,更隐约传来放歌声“……东山采葛哎,西山放羊,来年娶妇哎……秋季人儿双双……。”

歌声雄浑沧厚,更隐隐透出几分恢谐豁达来

北斗“扑哧!”笑出了声,笑过,指了窗外道:“娘子看……那个汉子好一把子力气,挑的柴火好多哎!”

谢姜顺着看过去,暮色苍茫中,一个赤膊汉子担了木柴,正沿着小路往这边走。这人边行边歌,及至走到近处,抬眼扫见车队,遂放下担子,由腰上解下短衫穿上。

北斗看的有趣,指了他道:“咦?娘子你看,乡野之人也颇为知礼哎!见了人还要正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