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得外头隐隐约约有人低语,谢姜睁开眼,入眼是金丝芙渠花帐顶,挨着床榻是看惯了的紫檀案桌儿,桌上两盏描金粉彩小茶盅。四面轻纱低垂,重重纱幔之外,隐约摆了衣橱木箱。

这里仍是同心楼寑屋。

没有换地方就好。

谢姜阖眼躺了一会儿,一会儿之后,刚窸窸索索侧过身子,九公子便在帘子外头问:“醒了?”问了这句,略略一顿,又道:“要更衣么,嗯?”

咦?昏过去之前听见这人说话,再后来便是冷洌的松柏味儿,始终在鼻端萦萦绕绕……谢姜掩嘴打个小呵欠,一个呵欠悠悠打完,方细声问:“现在甚么时辰?”

说着话,便转眸去看九公子。

“申时。”九公子施施然过来掀了榻帐。

“渴么?”垂眸看了谢姜半晌,九公子斜签了身子坐了榻沿儿:“先喝些水润润嗓子,待会再用粥食,嗯。”

嘴里问是问,当下九公子不等谢姜开口,左手托了她揽在怀里,右手端了瓷盏凑到她唇边:“嗯,张嘴。”

哎呦!平常这人说话总带几分漫不经心的味道,怎么这会儿倒温声柔语,仿佛怕震碎琉璃盏一样呐!

心里嘀咕归嘀咕,谢姜“咕咕咚咚”喝了茶。

“点住渴便好,待会儿还要用粥。”九公子放下瓷杯,手缩回来便抚在谢姜肩上:“说说,想用些甚,说出来让仆妇去做,嗯?”

这种话,怎么象自家得了绝症,因为日子不多了,所以这人百般温柔小意……谢姜越想越不是滋味,心里一不是味儿,说出来的话便带了几分火气:“明说罢,我是着了谢大的道儿了,还是着了旁人的道儿,别瞒着。”

谢姜的声音清脆响亮,还……中气十足。

她冷不丁儿突然来了这么一嗓子,九公子顿时噎了一噎。

过了一瞬,九公子眯了丹凤眼,不动声色打量谢姜一梭子,待看得她一脸认真严肃,便眸光一闪,淡声道:“你不是着了谢大什么道儿,亦非着了旁人什么……嗯!”

“那是谁下的黑手?”

这人一脸迟疑不决,再加几分说不出来的躲闪迥避难以启齿……谢姜一骨?坐起来,想想不大放心,干脆揪住这人的外袍,细声细气威胁:“快说,本夫人要找他算账!”

“是本公子。”九公子眸光灼灼,右手由谢姜肩膀……滑到她腰腹处,在那里略略一顿,又伸指在她小腹处一点:“嗯,阿姜确实是着了本公子的道儿。好阿姜,这帐你怎么算本公子都接下。”

着了他的……道儿?

“嗯?”谢姜扑闪着眼想了半天,心里突然之间有些乱。

屋子里一时静了下来。

凝神看了谢姜片刻,九公子捉了她的小手按在胸前,柔声道:“前几天你心思有些重,吃食上又懒散,所以有些犯晕,陈大医已开了些食补方子,往后天天照了用,想来过几天便好。”

这人拉拉杂杂说了一大套,谢姜是半点儿没有听,她只翻来覆去想……这人在小腹上一点……点!

“你是说,我……那个了?”谢姜瞬间明白过来,只是明白归明白,心底里却是又乱又沉,更有几分说不清的酸涩。内里是这般心情,她说话时便变了腔调儿:“我,我……。”

一连“我”了几个,谢姜终是哽住。

“莫怕。”九公子眸中露出几分怜惜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