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北当天收到了一段小视频,老太太被剥去了华服,伛偻着个背,正在厨房里忙碌。

人年纪大了,就需要堆砌保养。一旦失去那些荣华富贵的滋润,她也就跟个普通老太婆没什么区别了。

季北知道她这辈子养尊处优,从来没进过厨房,看起来笨手笨脚,还因为咳嗽而被迫带上了廉价的一次性口罩。很遭人厌恶。

薛迷坐在他身边看着他。

她想起,曾经,只要提起老太太,季北眸中就会迸射寒光,那是一种无法掩饰的恨意。

“季北,她……”

季北盯着那视频,半晌才回过神,把她搂过来亲了一下她的额头。

“我母亲怀孕期间,都是在玫瑰庄园度过的”,他淡淡道,“我父亲比她好一点,我生下来以后,他就可以离开了。然后我母亲因为生下孩子就被人抱走,产后抑郁,得了精神分裂。”

薛迷惊了惊。

“当时她闯了很多祸。老太太已经打算动手把她处理掉了”,季北笑了一声,道,“就像她处理掉其他人一样。”

季北已经想不起来他得到这段资料的时候,是什么心情。

震惊,痛苦,压抑。

“我父亲得到消息,回到玫瑰庄园,据当时在场的人说,他是跪着求的。后来他把我母亲带走了,把我留在庄园。根据我的资料,他一直到临终之前,都在准备反击。”

他似乎很不愿意回想那段资料,所以匆匆一笔带过。

可是薛迷却仿佛看到,骄傲的年轻男人不得不低下头颅,跪在趾高气昂的老太太面前,只为给自己精神分裂的妻子,求一线生机。

“可是呢,最后棋错一着,被发现了。然后就是所谓的死于空难。”

短短的几句话,诉说的,却是他上一代那段惊心动魄的历史。

视频里,伛偻的老女人还在厨房忙碌,看着萧瑟。

然而她信奉的就是成王败寇的道理,前半生享受季氏的供养,却坏事做尽。临老被她主子一脚踹开,落得这个下场,也是她该受的因果。

季北又道:“我也知道她不是主谋。她还没有资格被称之为主谋。但是能先拿她开刀,我也乐见其成。”

薛迷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抬头亲了亲他的下颚算是安抚。

季北有些诧异地看了她一眼,然后笑了。

自从来了西部,他的精神一直非常紧绷。往常冷淡跳脱的薛迷反而变得温顺贴心。

以前的薛迷虽然也那么安静,可好像不是那么在意他的存在。

现在……她基本上只要睁开眼就看着他。

季北不知道这是患难见真情还是什么。但是他知道这种完全霸占另一半所有注意力和心神的行为是不对的。

这样薛迷很累,也会毁掉她的人生。

可是他……该死的贪恋!

抱着小小的迷猫,一寸一寸地顺着她的背脊,季北忍不住猜测着她的心思。

这个世界上让人致死相随的原因有很多。

可能因为爱情,也可能因为义气,也可能因为信仰。

薛迷说爱他。

可是季北很想问问她那种爱是否无论他多荒谬都能陪他至死不渝。

但是他不敢,不敢冒那个险。

“别想了”,看见他皱眉,薛迷以为他是为家事忧心,心疼地轻抚他的眉心,“都会过去的。我们好好的。”

季北的手一紧,道:“其实我觉得很好。我的人生本来就像战场,就算是现在的情况,跟以前也没有太大的区别。可是我现在感觉和从前完全不一样。”

他指了指她的心口,低声道:“感觉很温暖。”

薛迷愣了愣,然后搂住他的脖子,轻声道:“我爱你,季北。”

这时候季北的电话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