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初十,锦绣布行订做的一大一小两辆三轮小货车送到了。车子采用的是倒三角构造,前头是用两个轮子支起的专门城盛放货物的空间,后面是脚踏车形式。这两辆三轮车是给锦绣布行现有的两名外销员配备的代步工具。

就这小货车,虽然比不得老爷车,那骑着在街上跑一圈也是相当拉风。那老爷车也不过是四只轮子载起来的铁皮箱,却不见得哪儿都能跑的进去,布行的小货车就不一样了,能上大街能穿小巷,还能过老爷车过不去的小胡同和弄堂,蹬起来那速度也是能快得飞起。

这天快中午的时候,钱朗跑完了上一趟任务回来跟香菜交差,还没见他人家进来,就听他响亮的声音打从外面传来:

“房女士果然名不虚传,见她之前还要搜身,给我搜身的那保镖差点儿把我的裤衩给拽出来!”

“那女保镖那么色?”店里正打理订单的香菜应了他的话。

“神马!?”钱朗跳进布行,神经质的惊呼一声,双眼兀自瞪圆,过了半晌,他方才如噩梦中醒来一般,又惊又恐的抱着脸咆哮,“为什么搜我身的是个男的!?”

香菜上回去见房玉玲,也被一个保镖搜过身,便以为和这回搜钱朗身的是同一个女保镖。她还道钱朗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敢情他是被一个男保镖占了便宜。不过仔细想想也是,房玉玲那么特殊的身份,手下的保镖又岂止一两个。

钱朗将一个包着布封的木夹打开,夹子里是他今儿带去给房玉玲过目的旗袍设计图,几张图纸上画的都是同一款青花色的抹胸鱼尾旗袍。正面是飞龙在天,周围尽是花鸟和复古纹饰。

设计图上的点睛之处在飞龙吐珠,飞龙的巨口边有一块红点格外醒目,像是给旗袍的单调之色注入了一股鲜活之力。包括飞龙在内,周围的花鸟也都因为那一刻红珠活了一般。这颗红珠,将会用红宝石来点缀。

“房女士对这件旗袍的设计很满意。”钱朗还将一袋银元上交给香菜,“她已经把定金给我了。”

“把图纸送储绣坊去吧。”

一听“储绣坊”三个字。钱朗像是得到了救赎一般。全身沐浴在一道圣辉中,整个人都变得不一样了。储绣坊的绣娘个个都美得跟花一样,对他来说简直就是天堂!

瞧他那副痴态。香菜哭笑不得一阵,“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去!”

钱朗颠颠的跑去了。

他走没多大会儿,藤彦堂就来了。还带了一盒寿司。

寿司装在一只小纸盒里,打包的并不是很精致。不像是寿司屋卖的。

香菜也不客气,打开纸盒就吃了一个,发现味道也不是很正宗,不过还算可口。

“你这寿司哪儿买的?”

龙城的寿司店并不多。香菜所知的就只有空知秋营业的那一家寿司屋。

“就在外头那条街上买的。”藤彦堂目光微动,见香菜又将一个寿司囫囵个塞到嘴里,他眼中的幽深化开。盈满了轻柔的笑意,“味道怎么样?”

“还行吧。”香菜不多做评价。填饱了肚子又将注意力放到了订单上。她得将时间靠前的订单捡出来,紧着给顾客把货送去。

“从羊城回来,空知秋有没有再来烦你?”

听他疏冷的声音,便知藤彦堂对空知秋并无好感,香菜还从他这话的背后感到了意思关心。

她照实说:“从那以后,就没见他了。”

藤彦堂微微敛眸,不知为何空知秋的身影在他的记忆里变得越发清晰,尤其是那一双眼睛在看香菜的时候似乎隐藏着太多东西。

他不会让香菜变成空知秋的工具,若是早知这个日本男人会成为他的心头大患,当初他表示有意在龙城开设分店时就该百般阻挠,让对方没有接近香菜的机会。

他在龙城各地暗中光布路摊寿司,近两日抢走了空知秋不少生意,也知道这种小手段仅仅只会给空知秋带去小小的打击。

那个日本男人毕竟是财阀贵公子,生命中最不缺的就是金钱,而是失败。

只要让他稍稍体味一下挫败的滋味儿,藤彦堂就能够想象得到他脸上会浮现出怎样的愤怒表情。

只是这种程度的话,还远远不够!

藤彦堂眼中闪过冷意,见香菜将纸盒里的寿司吃得一干二净,唇边浮现出一抹满足的笑意。

“味道怎么样?”藤彦堂重复之前的问题,不过问话的口气有点耐人寻味。

“同样的话,你犯得着再问一遍吗?”

说完,香菜怔了一下,掠了一眼空空如也的纸盒,她仔细这么一回味,还真就觉出了别的一番滋味儿。这盒寿司,该不会是他亲手做的吧……

香菜吞咽一口空气压下心里的那股飘飘然的感觉,她刚才吃下去的分明都是咸的,此刻她的嘴里却像是有一块蜜糖在慢慢化开。她轻咳了一声来掩饰脸上那抹不自然的情态,开玩笑道:

“你是不是给我下药了?”

她现在满心愉悦,说不定真被藤彦堂下了蛊。

“是啊,”藤彦堂附和着她的玩笑继续说下起,还皱起眉头装作一副困惑不解的样子,“咦,奇怪,怎么不见药效发作呢?”

“哎哟,哎哟哎哟哎哟——”香菜捂着肚子叫唤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