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水轻轻地拍打着船壁,船身也跟着微微地晃动,夷陵码头之上,大大小小地停了数十条船只,其中一大半,倒是两边往来在此歇脚、接受检查然后上税的船只。

高象升便半躺在其中一艘之内,面前摆着一个小茶几,几上放着一碟烩香豆,一碟煎鱼,小盅里倒满了酒,捏起来,滋啦一声,便喝了一个干净,放下杯子,捻起一颗豆子丢在嘴里,嚼得有滋有味。

灯光之下,他的那张狰狞的脸庞,也显得柔和了许多。

对面,坐着一个人,脸上表情却是有些郑重,直勾勾地看着高象升,一言不发。

“喂,我说你不要板着一张死人脸好不好?就算你是陛下的贴身侍卫,可高某人也是堂堂的情报委员会的副主席呢!”高象升又伸手到碟子里去摸豆子,看着对面那人有些扭曲的脸,半开玩笑地道。

王超绷着一张脸,沉声道:“原来高副主席还知道自己的身份呢!你悄没声的便离开了长安,可知道长安闹得鸡飞狗跳吗?陛下为此龙颜大怒,直接掀了桌子知道不知道?”

“我给陛下留了书的。”高象升嘿嘿笑着。

“是啊,留了书的,三天之后才递上来,这个时候,便是长了一双翅膀,也追不上你高副主席的脚步的了。”王超冷冷地道。

高象升又得意地笑了起来。

“你还挺高兴的啊!”

“这一次真不是有意要违逆陛下的意思。”高象升道:“委实是这一次的事情,情况太过于复杂,如果出了一丝丝的差错,不免功亏一篑,为了这件事,我们筹划了两年功夫,不知有多少人是冒了大险的,我怎么能让这些人的心血汗水付之东流呢?”

王超默然。

说实话,对地高象升这样的人,他是满心佩服的,不过他是代表皇帝陛下来问罪的,也就只能继续绷着一张脸。

正如高象升所说,要从益州将田满堂的家眷丝毫不损地弄出来,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中间有一个环节出了问题,事情都垮了。

“更重要的是,田满堂这样的人,如果不是我亲自出现给他作出保证,他不免还会踌躇的,他可不仅仅是这五万益州军的大将军,他同时还代表着益州相当一部人呢,他一旦宣布归顺朝廷,对于益州的打击,那才是当胸一拳,保管朱友贞与盛仲怀头昏眼花。此人一旦归顺,则阻拦我们水师长驱直入的,可就只有这滔滔的江水和沿途的险滩了。”高象升接着道。

“事情到了这一步,您确定田满堂一定会投奔我们吗?”王超终于是忍不住追问了一句。

高象升得意地看了对方一眼,三言两语,果然就让这个家伙忘了来此的目的了。小家伙想跟我斗,嫩着呢!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为了这一次的行动,从去年开始,我们就开始了在益州造声势。”高象升道:“他们君臣之间,嫌隙已经很深了,只不过因为有一个盛仲怀在中间缝缝补补,守和勉强凑合着过了下去。但是这一次,我们把他们之间维系最后一丝信任的纽带也给扯断了,朱友贞,哈哈,那个看似很大度的家伙还能忍?”

“这么说,田满堂只有两条路,要么归顺我们,要们在夷陵独立!”

“就夷陵这地界儿,他咋个独立?喝西北风去啊!”高象升嘲笑道。“你瞧着吧,如果这个田满堂还真算是一号人物,那今儿个晚上,就一定不太平。”

话音刚落,船身微微一沉,旋即,一个人推开舱门走了进来。

“韩川,现在是个什么景况?”高象升坐直了身子,问道。

韩川,内卫在夷陵的最高头目。

“城内开始动起来了。大批军队已经出了军营,而且还发生了交手。”韩川的脸上掩饰不住的欢喜:“田满堂动手了。”

“这么说来,他在清理益州一系的官员和将领了,果然是个人物,从他回城到现在,还不到一个时辰的功夫,居然一切就布置妥当,势如霹雳下手了。”高象升鼓掌道。“也是,如果他下手不快,让他的副将知道了消息,率先动了起来,一个不慎,他就要阴沟里翻船了。”

“从目前传来的讯息看,田满堂控制大局,是绝对没有问题的。”韩川坐了下来。

王超这个时候终于想起了自己的本职工作:“既然如此,高副主席,我们是不是可以离开了,后续的事情,韩将军便能办好了。”

“现在走不了啦!”韩川却是摇头道:“夷陵水师已经接到了命令,所有船只都不得离开码头,此时擅自开船的,全都会被水师拘捕甚至击沉的。”

“我本来就没有准备走,我还得去会会这家伙呢!”高象升干咳了一声:“王校尉,你来的正好,过两天田满堂稳定了局面,咱们就去见他,你是皇帝近卫,到时候便跟着我去,田满堂一看皇帝陛下的近卫都来了,心里岂不是更加地落实一些?”

王超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居然也成为了高象升手里的一颗棋子,本能地就想反驳一句,说皇帝陛下可没有这个意思。

“王校尉,你要是害怕那就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