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息室的气氛忽然变得温馨而融洽。

叶倾心那声甜甜的‘奶奶’,直接甜进景老夫人的心窝子里。

景老夫人略显浑浊的老眼中蓄上水雾,很郑重很响亮地“哎”了一声。

越看叶倾心,她越是打心眼里喜欢。

她就景博渊一个孙子,给景家开枝散叶的任务全都压在他一人身上,可谁知她左等右等,景博渊始终没有个要结婚的意思,甚至连个女人都不曾有过,急得她白天上火,晚上抹泪。

她曾一度担心自己大孙子是不是有什么问题,明里暗里的暗示过景博渊去医院看看,景博渊都假装听不懂,她是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叶倾心的出现,简直就是她的救星,她晚上做梦梦到的都是叶倾心给她生了大胖重孙子,乐得她笑醒好几回。

而且叶倾心样貌好,学习也好,性子软而不绵,懂事有礼,知进知退,除了出身不好,别的那是没话说,比那些所谓的名媛千金、大家闺秀丝毫不差,是个可人疼的小姑娘。

景老夫人盯着叶倾心的脸,越瞧越脸上笑意越浓。

眼见着两人深情款款之势一发不可收拾,景博渊抬手看了眼腕表,出声打断,“奶奶,您和爷爷也劳累了半日,早些回去歇着吧。”

说着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吩咐老宅的司机把车开到酒店门口。

收了手机,他起身,“走吧,奶奶,我送你们下楼。”

叶倾心伸手拿走景老夫人手里的鸡蛋,“我自己来就行,您和爷爷回去休息吧。”

景老夫人也确实感觉身子微乏,没有坚持,“那好吧,你自己好好滚一滚,奶奶就先和爷爷回去了。”

叶倾心起身想跟着出去送二老。

景博渊递过来一记眼神,命令道:“你留下。”

叶倾心:“……”

景老夫人临出门前忽然想起了什么,回头正儿八经地对叶倾心和景博渊道:“你们在床上别做措施听见没?要是有了就赶紧结婚,生下来我给你们带,保证不会影响你们二人世界。”

叶倾心、景博渊:“……”

景老爷子尴尬地咳了两声,“行了,孩子们的事你少操两个心。”

景老夫人顿时不乐意了,“难不成你不想抱重孙子?等我重孙子生下来,不许你抱!”

景老爷子:“……”

似是又想起什么,景老夫人道:“要不你们俩先把证领了,反正心心也到了法定结婚的年龄,至于婚礼……心心,你家里人知不知道你们的事?挑个时间让阿渊和他爸去你们家一趟……”

景博渊适时出声打断:“奶奶,时候不早了,回去吧,这事我自有安排。”

景老夫人点点头,“那你要赶紧的,早点把心心娶回家,我也好安心。”

景博渊送二老到楼下,刚要出门口,景思过来,叶俊东正跟几位男士坐在大堂休息区闲谈。

“爸、妈,你们这是要回去了?正好我也好久没回你们那儿了,能不能容我去你们那儿住几天?俊东晚上要去上海出差,小麟跟着同学们夏令营去了,我一个人在家怪无聊的。”

景老夫人笑,“瞧你这话说的,你是我闺女,我还能不让你回家住么?”

景思看了眼景博渊身后,似不经意地问:“心心呢?”

景博渊淡回:“在楼上。”

景思端着长辈的教育口吻道:“阿渊,这小女孩年轻不懂事我能理解,可是今天是妈的好日子,不管怎么样都不能在这个时候和贵客发生冲突,让人看了不少笑话,这你可不能由着她,回去得好好教教她。”

景博渊表情没什么波动,就这么看着景思,平静的目光给人强大的压迫力,“那姑姑认为心心该怎么做?骂不还口打不还手,任由别人踩在景家的头上耀武扬威?”

景博渊轻飘飘将个人矛盾上升到家族矛盾,事关家族颜面,自然不能放任不管,由着别人踩低景家。

景思眼中滑过一抹暗色,讪笑道:“当然不能。”

她浸淫官场多年,自有一股威慑人的气势,要不然也压不住底下那些老油条,可是在这个小辈面前,她不知怎么总感觉势弱一头,轻易就被他不动声色震慑住,这种感觉,让她心生忌惮的同时,也颇有些不爽。

下午两点多钟的阳光格外毒辣。

目送二老上了车,景博渊转身想回楼上,叶俊东从里面走出来,喊住他:“阿渊。”

“姑父。”景博渊礼貌却疏离地招呼。

叶俊东点点头,用夹着烟的那只手从烟盒里捏出一根烟递过来。

景博渊伸手接了,从裤兜里摸出打火机点上,两人站在大门口就这么抽着,外面的阳光离他们很近,不消片刻就热出一身汗来。

一会儿。

景博渊淡淡开腔,“姑父有话就说。”

叶俊东吸了口烟,中指轻点烟身,“你对心心是认真的?”

景博渊深邃的眸子轻扫过来,语气意味不明:“姑父很关心?”

叶俊东轻笑了一声,“关心谈不上,我只想说一句,心心是个命苦的孩子,也是个好孩子,你要好好待她。”

毕竟,那个小丫头叫了他近七八年爸爸,还记得她刚来他们家,才三岁,病了很长时间才好起来,他还曾没日没夜地照顾过她。

在后来的几年里,他也是有些喜欢她的,她从小就聪明又漂亮,懂事又乖巧,这样的小孩很容易就俘虏大人的心。

只是那时候他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这份对孩子的喜欢,又因为他深爱的初恋整日被另一个男人虐待着,而且儿子还是周翘翘和另一个男人生的种,他心情总也好不起来,只想着就这么行尸走肉过完这一辈子算了,放在叶倾心身上的精力少之又少,现在回想,觉得那时自己着实是个不称职又冷漠的父亲。

后来初恋临死前告诉他,当年导致他们分开的罪魁祸首竟是周翘翘,他恨得连对叶倾心的那点喜爱也没有了,只觉得那个家肮脏得令他作呕。

离开T城,他依旧如行尸走肉,每日都恍恍惚惚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直到,遇到了一个和初恋长相神似的女人,他的心脏于刹那间复活。

前段时间见了周翘翘,回去之后他总是梦到以前的事,乱七八糟的什么都有,只是到最后,画面总会定格在小时候的叶倾心扬着一张灿烂的笑脸向他奔来,叫他爸爸的一幕。

叶俊东思绪飘远,耳边响起景博渊低沉又疏离的声音,“这个就不劳烦姑父操心了,我的人,我自然会好好待着。”

叶俊东点点头。

景博渊道:“我还有点事,就不陪姑父了。”

叶俊东依旧点点头,神情若有所思。

景博渊一手抄兜,一手夹着烟走进电梯。

电梯上行到五楼停下,外面站着个穿着时尚的年轻女士,她本来没准备进来,但目光触及站在电梯正中央的男人,滞了一瞬,走进来。

电梯门缓缓合上。

那女士不动声色往景博渊身边靠了靠,转身面向他,嘴角笑容款款,略带羞涩,伸出白生生的手,“景总您好,我叫刘舒舒,是刘加的女儿,我们一个星期前在酒会上见过,您还记得吗?”

刘加景博渊记得,是做建材生意,时有合作。

他目光落到刘舒舒的脸上,朝她微点了点头,止于礼貌,对她伸到他面前的手却视而不见。

刘舒舒脸上一闪而过一抹尴尬,但很快又笑起来,刚张嘴要说什么,电梯门却在此时‘叮’一声打开。

景博渊直接从她身边走过去,大步流星走出电梯。

刘舒舒愣在原地尴尬了片刻,抬脚跟上。

休息室里。

叶倾心和古娇正闲谈,景博渊推门进来。

古娇见他回来,立刻起身告辞,“有人陪你,我就先走了,你的脸要用冰袋好好敷,好得会快点。”

叶倾心点头,“谢谢娇娇姐。”

古娇笑笑,“走了。”然后朝景博渊点了点头,拿起手包朝门口走过去。

出了休息室,她反手带上门。

这时,刘舒舒恰好追着景博渊的脚步走进宴会厅,宴会厅一片狼藉,工作人员正在收拾。

古娇看着胸口微喘的刘舒舒一愣,边走向她边问:“舒舒,你怎么来这儿?”

刘舒舒眼睛四下瞄着,“我、我找人……”

古娇回头看了眼紧闭的休息室门,“你找景博渊?”

刘舒舒眼睛先是一亮,继而有些躲闪,“你、你看见他了?”

古娇一看她这样,心里什么都明白了,大概又是拜倒在景博渊西装裤下的一朵桃花,古娇笑着拿嘴努了下休息室的门:“看见了,我刚在里面陪他未婚妻说话,怎么,你找他有事?”

刘舒舒一愣,“未婚妻?”

古娇笑容越发灿烂,“是啊,天仙似的美人儿,你我加起来乘个一千,都比不上人家一根脚趾头,景博渊当什么似的宝贝着……哦,你要找他是吧,进去吧,他们就在里面。”

刘舒舒低头凝思片刻,讪讪一笑,“我这么进去好像不太方便,那什么,我忽然想起来还有点事,就先走了。”

古娇再次回头看了眼休息室的门,目光微暗,转头又笑:“正好我也要下楼,一起。”

她就这么轻飘飘,掐断景博渊一朵桃花,不知道是为叶倾心,还是为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