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道是人穷志短,马瘦毛长。那几位队里的骨干也就来了点小脾气,最终还是迫于几千块钱报销条的压力,齐齐赴宴了。开发区距离庄子河十几公里,仅有一片麦地之隔,可俨然已经是两重天了。酒店的金碧辉煌,服务生的彬彬有礼,让几位赴宴的刑警似乎都有了点怯生生的感觉,反观余罪就有点老油条了,嚷着上茶,随口调戏服务员两句,要了两瓶酒,打开给众人一人斟上一杯,这头顿见面饭就算拉开帷幕了。

“兄弟们,哥哥们啊,你们千万别有情绪,在下面你们不和领导打交道,可我对他们太熟悉了,下午之所以这样说,那也是没办法……反正就一句话,咱们自家的事,你们别指望人家给你解决。”余罪随手和身边的大嘴巴碰了杯,抿了口酒,吧唧着嘴巴,道出来了。

“那咱们的事,不好办啊,不靠支队解决,那钱从哪儿出啊?”巴勇问道。

这哥们儿很实诚,属于那号只会按部就班干活的,刑警上的道道他可能都通,可除此之外的事,恐怕就一窍不通了。余罪也直接道:“钱,支队肯定不会给咱们,从哪儿出,我还真没想好。”

“噗噗……”苟盛阳和师建成喷酒了。这大话吹得一溜一溜,敢情心里根本没谱。他刚要说话,包天乐笑着问:“那队长,您不是真准备干上一个月,然后拍屁股走人吧?”

“就算走人,我也得让兄弟们过个好年啊。我看这钱太好找了啊,怎么就把你们难成这样呢?”余罪愕然地问,似乎遍地黄金,他们都不会捡似的。

有吗?巴勇看看苟盛阳,包天乐看看师建成,庄子河什么情况他们比任何人都清楚,穷得就剩下些棚户了,找什么都有可能,就是不可能找到钱啊。

“那队长,您的意思?”包天乐问计道,要让队长给扫扫盲了。

“吃喝嫖赌啊,有人的地方就不缺这玩意,有吃喝嫖赌的地方,就有警察的用武之地。只要抓上一批这样的人,缴获、罚款,一下子不就都有了?”余罪提醒道。

“可那是派出所的事啊?”师建成不认为对了。

“都是警察,都是打击违法犯罪,有必要分这么清吗?”余罪道,强词夺理了。

“可庄子河这一带,还真没像样的赌场。玩牌打麻将,五毛钱的底,全场搜不够二百块钱,连派出所都懒得管。”苟盛阳是当地人,没人比他更清楚了。

“所以下午我给支队长建议了,我们要主动防控,把问题消灭在萌芽之中,而且不要有地域限制。景区、开发区,如果碰到突发的案件,我们总不能坐视违法犯罪发生吧?”余罪瞠然问,明显是不怀好意。

这种话不用讲很深,大家都明白了,都哧哧地笑。不得不承认,还是总队来人境界高,看样子是想把手伸长一点,到其他区捞两把。

热菜上来了,众人心里的凉意渐去。苟盛阳提了:“不是不可以,不过出了事我们可兜不住。”

“我是队长,轮得着你么?”余罪痞痞地说。苟盛阳一笑,向他竖竖大拇指,这样当队长才够义气。

“可队长啊,未必好整啊。大场子咱们肯定干不了,别说端了,就找也难;小场子更奸猾,三天两头换地方,更难抓啊。”师建成道。“这种事连派出所也会不遗余力去干,可难度也是相当大的。谁都不傻,开个赌还能等着你抓去?”巴勇抿着酒,难为道。刑警抓犯罪都有那么一套,可抓这种治安嫌疑人,未必在行。

“不要仅限于这一件事,景区那宰客的奸商哪个不是富得流油;还有开发区这讨薪的,经常打得乱七八糟的,这些抓回十个八个去,处理了,有利于社会治安;罚款了,有利于咱们警队建设,双赢哪。反正大家多开动脑筋想想,机会大把的是。”余罪道。又上菜来了,他招呼着放好,请着众位刑警吃着,热切的眼光期待着。

这盘子似乎有点大了,想抓赌,想整顿市场,想整治那些被讨薪单位,反正一句话,都是狗拿耗子的事,而且好像没一件是刑警应该干的。吃着的诸位都是老刑警了,已经习惯了就案说事,可从来没想过越位去干那些事。

“狗哥,来来,倒满……你在里头年纪最大,你吭个声,你觉得就这么着有意思啊,一年到头办不了三五件案子,偶尔出了一件,几个小时就拿下了,你不怕自己闲出病来啊?”余罪道,敬着酒。

胡子拉碴的苟盛阳看看比自己小一轮的余罪,有点自认落伍好久了,他笑道:“你是队长,你要是下命令,他们好像不敢不服从吧?是不是,大嘴巴,包皮?”

“对对,我们听队长的。”大嘴巴直道,羞答答地拿起了这块遮羞布。

“成,队长你说咋干就咋干。”包天乐这位当过武警的,倒也痛快。

他又看上了最后一位,师建成,这里头就数这位警校的毕业生文化还高点,见事还明白点,不过明显磨叽了点。余罪都等得不耐烦了,直接忽视他,举杯邀着:“来,为了尽快地解决经费问题,从明天开始,咱们务必得团结在一块,拧成一股绳,劲往一块使……凡咱们辖区,包括咱们辖区边上的,一切违法犯罪的,全提溜回来。这个不仅仅是为了罚款啊,主要还是为了给广大市民打造一个和谐、安宁的两节不是……哎,你们说话呀,好歹给队长点鼓励呀……”

“干,听队长的。”苟盛阳没有什么疑问了,跟着余罪奸笑了。

“干,我没二话,早看派出所那帮孙子不顺眼,抢了就抢了。”大嘴巴表态了。

“呵呵,干了。”包天乐笑着,端起酒杯来了。

“队长啊,我已经预见到了,你走的时候,庄子河刑警队兄弟们要夹道欢送啊。”师建成笑道,不知褒贬,不过他举起酒杯郑重地补充着,“您说的这些事,会干的人很多,可敢担着责任的人不多,冲这个,我们兄弟都敬你一杯。”

余罪蓦地笑了,笑着和众人碰杯道:“说白了,咱就搞点经费,你把我捧这么高尚,非让我脸红呀,哈哈……干了,兄弟们,感情这么深,一口闷啊。”

笑声中,几个酒杯重重地碰在一起,经费事宜,就此敲定……

以贱斗贱

“吴主任……吴主任……”

几声亲切、仰慕、谄媚的叫声在支队办吴海明主任身后响起。吴海明知道是谁,庄子河刑警队队长余罪,两天找了八趟,连会计不在也找他,愣是火速地把补贴事宜给办喽。

“又怎么了?钱不都领到了?”吴海明愁眉苦脸道。

“领到了,这不专程来谢谢您吗?”余罪小步颠着跑到主任跟前,赶紧掏烟。吴主任推开了,直道:“那就赶紧回去,过年这么忙,你窝支队干吗?”

“没……没事……庄子河那地方您又不是不知道,当地人都去其他区作案,庄子河一般没案发。”余罪想当然地说,听得吴海明直翻白眼。就这德性,还让支队长在会上夸得像朵花似的,其实呀,他估计是总队来人的原因,瞅这贼眉鼠眼的样子,肚里货色也不会很多。他可不愿意多纠缠,直道:“你不夸下海口了吗?要主动防控,不能有区域之见……那赶紧回去啊,你坐支队,怎么工作啊?”

“哎,对,吴主任您说得太好了,别说庄子河,就以后开发区、景区有什么案子,我们也包圆了。”余罪拍着胸脯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