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罪想着,指着作案车辆泊车的大致位置,像着魔一样道:“其实是负责接应,他们从成庄路口下高速,面包车却从大同路口下高速,然后找个僻静的地方扔下昏迷的受害人,扔在大同市,距离这儿二百公里,却没有进市区,就这样消失了……”

“有什么想法?”肖梦琪问。

“找能让车消失的地方,不光是那辆进口奥迪,面包车也要找,而且找到面包车的可能性更大。”余罪道。

“为什么?”肖梦琪问。

“他们的目的已经达到,所有与目标无关的东西都需要处理掉。受害人、被劫车辆以及作案车辆,他们不可能驾着这辆面包车离开,他们需要一个更迅速的方式离开作案地……这边有飞机场,坐火车也可能,汇到人流里,比开车隐蔽多了。”余罪道。

说到此处,肖梦琪一笑,这仍然是一条空想出来的线路。鼠标也笑着道:“得有目标才能查啊。那客流量可不是玩的。”

“所以我的期望不高,你以为敢抢几百万的人,是普通人啊?”余罪凛然道,一想到案情,又有点蔫,摆了摆手,“回去吧,过程永远是这么简单,不过能想出这个过程的人就不简单了,车上做手脚、跟踪、让车抛锚下手,然后还得很快恢复再继续跑路,而且还得懂境内外转账支付的流程,真他妈是高智商,我就做不到。”

自怨自艾了两句,余罪神经质似的坐车上了。鼠标掩嘴笑了,俞峰也傻乐了,肖梦琪却是莫名地喜欢余罪这个样子,最起码这样子比飙风凉话要中听,好歹开始动脑筋了。上车间鼠标却是骂骂咧咧的,来回跑二百公里,就为来这儿发一通神经,肖梦琪故意刺激一般告诉他,下午还得走访所有泊车处,以及询问所有目击者,继续发神经。

鼠标苦得一拍前额和俞峰小声感叹着:“哥就想多陪陪美女,谁知道吃了这么大一亏,给当民工使唤,哥以后一定痛改前非……”

刚说了句,车上肖梦琪嚷着:“严德标,快点,赶时间!”

哎呀,鼠标痛不欲生的脸立即变化成唯唯诺诺听使唤的样子,笑吟吟拉开车门,当上车夫了……

有心难觅

二十四日九时,特警总队指挥部,一间足有两百平方米的办公室,数十台微机的嗡嗡运行声把这里变得嘈杂而沉闷。李玫揉了揉眼睛,下意识端起杯子时,却发现咖啡已经喝完了。

“别喝了啊,再喝仨月肥白减了,还不够你一晚上加奶加糖。”旁边的曹亚杰小声道。

“啊……哦……”肥姐张着血盆大口,打了个好大的哈欠,然后像犯毒瘾一般拍拍嘴巴,“不行啊,不喝犯困,等完了再减吧。”

说着起身,又冲了包速溶的,加奶放糖。曹亚杰无奈地摇了摇头,看着对面的俞峰笑了,是那种疲惫的笑容。从昨晚到现在只休息了两个小时,不但要分析大量的视频监控资料,还要分析和梳理六个外勤组回传的信息资料,可能是作案路线,可能是询问笔录,也可能是疑似的照片,这个案子从五原到成庄再到大同市,跨了三市,需要处理的信息太过庞大。

不是一个人累,这一间办公室汇聚了全市技侦上不少精英,都是一个电话就连夜被调来的,最久的已经干了五天了,估计睡了还不到一天,两眼血丝红得吓人。

“原来咱们的工作是如此的神圣啊。”俞峰小声道。李玫呷着咖啡小声说着:“何以见得?”

“看那几位……”俞峰回头示意着,只见有两位同行一个劲儿往脸上抹风油精,还有一位就那么趴着睡着了。李玫笑了笑不以为然道:“这正常啊,我这身肉就这么来的,经常干二三十个小时合不了眼……邪了啊,这案子到现在居然什么都没发现。”

“外线如果没有确切消息,咱们光动脑,也分析不出方向来啊。”曹亚杰道。

“监控点还是少了点儿……如果多几个摄像头的话,我们可以提取到更多有价值的资料……”李玫边喝边想着,接触过才会发现问题在什么地方,一条高速路,进出两口,加上四处违章记录拍照,只拍下了两张刻意化装过的照片,还真把这一干技术高手难住了。

“我倒有个办法……就是不知道你干不干。”曹亚杰道。这货的路子野,李玫好奇地看着他,出声问:“吹牛吧?你怎么不学好跟余罪学啊,一通牛把大伙都吹进来了。”

曹亚杰一笑,没接茬儿,这事说起来怨余罪,可谁让大家都是警察呢,在这种都在拼命的环境里,就算再惫懒的人也会受到感染,跟着步伐一直往前走。李玫看老曹这表情,喷了句又犯疑了:“真有办法,那赶紧说啊,现在就发愁没路子。”

“当然有,只不过繁琐了些……公共监控他们能躲开,你想过没有,有一种监控他们躲不开。”

“目击,高速路你找目击?”

“不,行车记录仪。”

“对啊……”李玫呆住了,喃喃道,“怎么把这茬儿忘了,现在好多车都安装这种行车记录仪,如果恰巧有一台安装记录仪的车辆路过,岂不是把嫌疑人也给摄进去了……二百公里,车流量是每小时一千多辆,而且高档车的速度又飙得快,肯定有不少掠过那辆面包车的,只要找到特定时间点通过的车辆,完全有可能啊……我来办!”

李玫二话不说,噼里啪啦敲击着键盘,接入了高速路的收费监控记录。在十分钟内,她把案发前后的车辆全部提取出来了,给定条件,限制筛选。当数量压缩到四百辆时,她不敢再往下压了,又和曹亚杰讨论着这个事成功的可能性有多大。

总队长杨武彬一听这种可能性,马上安排处理。很快,总队的协查通知发到了各刑事侦查大队,五原、大同两地不知道有多少基层的刑警、片警,根据车管所提取的住址记录联系着车主,都是当天案发时间经过现场的车辆,寻找着可能存在的行车记录仪……

九时整,鼠标和余罪并肩从羊肉汤馆出来了,这两人一点儿怜香惜玉的意思也没有,买单还是肖梦琪掏的钱,而且肖梦琪根本没有胃口,只喝了几口汤,就到车上等人去了。

“你俩看看……”肖梦琪驾着车,直驶下一个排查地。递给余罪的PDA里,有总队指挥中心梳理过的案情通报。信息越来越多,从五原到案发地,从案发地到抛下受害人的地方,两地的警力都在掘地三尺挖线索。

据目击人说,详细的抛人情况是这样的:案发当天中午一时左右,那辆车在大同西郊路边的一个垃圾堆旁停了一会儿。这位蹬三轮的注意到这辆车了,因为车号很拽,三个6。那时,有个皮肤黝黑的男子正从车上往下提一个大旅行包。他当时只是奇怪,继续往前走了不久后,那辆车超过了他,不知去向……两个小时后,一位捡破烂的在那片垃圾堆里兴奋地准备看旅行包里的东西时,被里面躺着的“女尸”吓得尿了一裤。

“用的是什么药物?”鼠标问。

“这个暂时无法检测,除了安定,还有致幻一类的成分,到第三天受害人才恢复了神志,断断续续想起自己的身份来了……而这个时候,他们的作案过程已经全部完成了,有足够的时间溜之大吉。”肖梦琪道。

“如果当天没有发现受害人,会不会致命?”余罪问。

“不会……并案的案例里,最长被发现的一例,离作案时间有50个小时,他是自己醒来的。”肖梦琪道,从后视镜里看了眼余罪,随意问着,“你觉得这个行为模式说明了什么?”

“谋财但不害命,是很有原则的一个浑蛋。”余罪道。

“应该是,这个原则对于他很有意义,如果不是命案,就不会有警察追着不放,这种跨市跨省的案子,很多都因为协调不畅、线索太少而被挂起来;坦白讲,如果这次受害的是个普通人,估计也引不起这么大的动静。”肖梦琪道。

“夜路走多了,总有见鬼的时候。”余罪道。

“我能把这句话理解成多行不义必自毙吗?”肖梦琪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