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王珠见到圣音这位圣子时候,却也是真正流露出了惊讶之色了。

这世上男人的美色,对于王珠而言已然是如同泥土。天天对着端木紫麟那张脸,自然会对别的男色视若无睹。

可这个圣音,确实也是极为不俗的一个人。

他的奇特,并不因为他的容貌,而是因为通体的气质。

圣洁万分,令人不可逼视。

据说,天底下没有任何人能拒绝这位圣子。

当然圣子又怎么会对谁升起什么非分的要求呢?

王珠心性坚毅,只不过瞧了瞧,旋即就收敛了自己的目光。

可那些别的女子,却个个容色微怔。

若端木紫麟是绝代的妖物,让那些女人疯狂的争夺撕咬。

那么圣音就是一缕清泉,一点圣光,让人甚至恨不得想要跪下来。

这些中辰的权贵也是尽数到了这儿。

中辰民风开放,男男女女相处也并未刻意避忌,却也是左右列坐,相望而坐。

这位圣云教的圣子,来到中辰的京城,也是为了传道布教,讲解圣云教的教义,甚至跟那些心存质疑的中辰权贵辩论。至于增医施药,赈济贫民更是理所应得之事。

这些对于王珠而言,都是十分无聊的事情。

她也绝不会去讲经辩道,出这个风头。

然而席间,圣音提及辩论法会的事情,许多妙龄女郎都是不觉眼中一亮。

关于这位圣子,还有一些奇特的传闻,说他有股力量,能抚平人心的创伤,更能医治好身躯上的疼痛。

而王珠觉得,也许这些神神叨叨的传闻,比什么法会,比什么善事,都具有更强大的吸引力。

尤其,圣音这张无比圣洁的脸,比任何教义都是具有说服力。

她目光不觉落在了圣音的衣衫上,是极简单粗糙的衣衫。

据说这位圣子,并不追求什么华贵的衣衫,只求寻常织女自个儿织的粗布衣衫。

若是别的男子,总会靠别的身外之物来彰显尊贵的身份。

好似圣音这个样子,只单单纯纯靠着自己便是有着吸引人的地方,这却也是当真难得一见。

王珠这般想着,缓缓垂下头去。

中辰皇朝对圣云教颇为笼络,宫中也是赐下了饮食。

毕竟,但凡柔顺的宗教,朝廷也是会笼络一二,好稳定民心。

因为圣云教的教义,不沾染荤腥,宫中所赐的都是素食。

此时此刻,夏侯鸢也是正好坐在了王珠的身边。

夏侯鸢开了个头,凑过去奉承王珠的人也不少,总不至于当真冷冷清清。

这摄政王妃虽名声不好,又有个妖孽的传闻,可纵然是如此,又有什么关系呢?

比起王珠的身份,比起攀附上王珠后能得到的实惠,这些许不是,也是算不得什么了。

然而夏侯鸢如今能仍然是坐在王珠身边,毕竟,其他示好的人身份都没算多高。

夏侯鸢心忖,摄政王今日却没有来。

人家都说,摄政王心高气傲,甚至连天上的神明都是瞧不上。

可这样子的男子,就是有这般底气,狂傲得紧。

这个狂傲的男子如今就落在了王珠的手心里面。

夏侯鸢顿时不觉心尖儿泛酸。

她心中冷冷想,淑嫔并不知晓自己为何要插手这个。

说到底,便是因为她不甘心。

方才入后宫,她的分位就是颇低,甚至连阿黛丝都是越了自己去。

这也还罢了,王珠哪里有自个儿聪慧,却也是得此恩宠。

她偏生要搅一搅,要将这水给搅浑。

没谁瞧得上自己,当她可有可无。

夏侯鸢嫉妒得都快要疯掉了。

她故意放低了姿态,给王珠倒酒。

那药粉早擦在了指甲里面,夏侯鸢不动声色轻轻一划,药粉便是落入在了酒中。

孟淑君说了,只要王珠喝了这掺下了药粉的酒水,顿时也是会疯癫到死。

她心里叹了口气,不觉想起了小时候事情。

自个儿不是皇后肚子里爬出来的,记得那时候自己七妹妹十分受宠,穿了一件宫羽纱织成的轻衫儿。

她却分不到这样子的贡品,只能眼巴巴的瞧着。

实在是恨得不得了,只得用剪子一刀刀的,将那件衣衫剪得破碎。

从小到大,夏侯鸢就非常非常的上进,非常非常的努力。

可若是有些东西,自己用尽手腕都得不到,那么她宁可毁掉了,却也是绝不会留给别的人。

小时候不够聪明,长大了就聪明得多。

她那个七妹妹,如今自缢死了吧。

也对,谁让别人无疑间在七皇妹的宫殿里面搜出了些春情荡漾抚慰自个儿的器具呢?

她那个妹妹,自幼娇宠,被人一议论,脸皮薄,顿时也是不活了。

皇后哭得死去活来,宫里的仇家硬生生的怀疑个遍,硬是没怀疑到自己这个乖巧的墙头草上。

只因为,她无法从中获利。

可那又怎么样,这世上原本有许多人,损人不利己。

见到别人不欢喜,自个儿就是开心了。

夏侯鸢心忖,自己见着王珠这样子得意、风光,她一点都不快活。

没人会怀疑她的,无仇无怨,又没有什么利益纠葛。

饶是如此,夏侯鸢却也是不觉心生一阵子的紧张。

她瞧着王珠端起酒,就要饮下来。

不知怎么了,王珠却也是停住了动作。

夏侯鸢一颗心都是提到了嗓子眼。

王珠倒也好似并非当真察觉到什么,她容色放松,笑着不知对夏侯鸢说了什么。

夏侯鸢全身绷紧,可是什么都没听见。

她只是笑着,柔顺表示赞同王珠的话,笑得脸都酸了。

为了掩饰自己的紧张,夏侯鸢却也是垂下,吃了几口糕饼。

她努力,不让自己多瞧王珠,免得显得太明显了。

这宫中的糕饼虽然是十分精致,可是夏侯鸢却也好似吃不出什么滋味。

夏侯鸢不觉胡思乱想,王珠此刻,究竟将那杯酒喝下去了没有?

一时,余光轻扫,那酒仍然是满满的一杯。

她只觉得自己也许是太紧张了,腹部居然是不觉一阵子的绞痛。

最初只觉得心绪过来紧张。

可渐渐的,肚子的痛楚却也是不断加深。

好似并非因为紧张,而是货真价实起来。

夏侯鸢冷汗津津,顿时渗透出了汗水。

她原想极力忍耐,免得当众失态,却终于忍不住咳嗽了两声。

一滴滴的黑血,滴滴的落了下来,落在了几面上,触目惊心。

夏侯鸢瞪大眼睛瞧着,却也是有些不可置信,内心微微有些恍惚。

她抬头,周围却一阵阵的尖叫之声。

如今夏侯鸢自己自然是瞧不到,她下颚尽数是黑血,便是衣襟也是染上了一片。

她喉头咯咯的响动,却不觉伸手将自个儿的喉咙死死的捏住。

饶是如此,却也是不能减缓痛楚。

夏侯鸢只觉得眼底一片模糊,心中充满了恐惧。

自己何时,何时竟然是中毒了?

她不觉想到自己吃的那几个糕饼,糕饼之中居然有毒?

她饱含疑窦的目光,向着王珠望了过去。

王珠面颊之上流转了几许的惊惶之色,手指动作却也是那般优雅,慢有条理的将酒水给泼了。

她面上惊惶之色淡了,忽而便是冲着夏侯鸢微微一笑。

夏侯鸢心中惊怒交加!

王珠!王珠!一切都是王珠设计的。

夏侯鸢唇瓣轻轻颤抖,可她浑身都没力气,五脏六腑仿佛是被火在烧一样。

别说指证,便是手指儿都是抬不起一根了。

咚的一下,她的身躯软软倒在了地上,顿时气绝身亡!

王珠收敛了眉宇间一缕得意张狂之色。

她不觉退后一步,再退后一步,惊怒交加,面颊凝聚了一缕冷怒之意:“好大胆!安贵人吃了这几上糕点,中毒身亡。可那碟糕点,却摆在我跟前,若不是她嘴馋,今日吃下糕点的就是我这个王妃!”

王珠也许是没有刻意扬起了嗓音,可那缕有些幽润的嗓音,却也是顿时令人不寒而栗。

众人不觉心忖,如今摄政王和陛下之间的斗争如火如荼。

这些糕点,是宫中所赐。

夏侯鸢向着王珠谄媚,吃了这个糕点却也是死了。

其中可能,令人不敢深思。

王珠嗓音沉落寒水,冷冰冰的说道:“她到底是陈国皇女,而这桩事情,我必定也是会不可干休。”

那人群之中,却也是有一道纤弱身影,一步步的往后退去。

那张秀丽的面容之上,顿时流转一缕意料之外的惊愕。

那女子推到没人地方,胸口一阵阵的起伏不定。

那激烈的心绪,却也是仍然不见平复。

是她将毒药放在了糕点。

怎么夏侯鸢那个马屁精,就跟饿死鬼投胎一样,抢着要吃那个糕点。

那女子的脸蛋,平添了一层细细的汗水。

她扬起了脑袋,正是中辰的公主夏侯无月。

夏侯无月狠狠的咬着唇瓣,咬得唇瓣流血,顿时平添了一股子的血腥味。

她原本也是计划得极好,毒死王珠,这笔账就顿时落在了李如拂的身上。

夏侯无月早就细细的观察过,这些年来,端木紫麟的实力早就胜过那个废物皇兄。只要端木紫麟发怒,那么必定能谋夺皇位。

区区的李如拂,又算得了什么?

想不到如今,王珠居然是没有死。

自己的一番算计,顿时也落了空。

怎么会这个样子?

夏侯无月内心不是滋味。

好在,她早就将那分发点心的宫婢给毒死。

如此一来,王珠必定是越发坚信,是宫里面有人要害她的性命。

这宫中,要害王珠的性命的,除了李如拂,还能是谁呢。

夏侯无月用帕子擦擦唇瓣,手帕上顿时沾染了两点血迹。

她不觉在想,那摄政王妃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王珠这般厉害,如今却险些生生被人算计了去。

自然,也绝不会如何好受。

夏侯无月恶狠狠的想,最好是这两个人斗得越发厉害,斗个你死我活。

想到了这儿,夏侯无月面颊之上生生裂开,竟不觉透出了几许扭曲之色。

她身子蓦然放软,一阵子的虚脱。

圣云教的宴会散去,王珠乘车离去。

亭中,亭顶盖着油毡,地上点了炉火。

外头冰雪寒寒,亭内却也是不觉温暖如春。

如今那亭中,正好有一个男子,眉宇若画,却让这冬日的雪褪去了几许的烟火气息。

林墨初一身黑色的玄衣,肩头披着雪白的皮裘。

黑白两色相间,竟是生生逼出了一缕说不出的轻逸俊然之气。

他五官及好,好似工匠画出了的眉眼,却没有什么凡俗的匠气。

待那马车近了,林墨初蓦然冉冉一笑,那笑容竟然是让这漫天的雪花显得是有几分俗气。

王珠却也是缓缓下了马车,轻盈的步入了亭中。

她有些懒洋洋的瞧着林墨初,缓缓说道:“事到临头,墨初你忽而通过暗卫告诉我,这夏侯无月在糕饼之中下毒。想来,你也是可以解释一二。”

林墨初眉宇恭顺:“墨初的所作所为,自然都是为了九公主着想。无月公主一门心思,想要除了王妃,嫁祸太后。我不过是,顺水推舟提议她在此刻下手,并且将此事告诉王妃。”

林墨初漫不经心的想着,轩辕无月也是没什么利用价值了。

不错,当初他勾结轩辕无月,让轩辕无月在李如拂面前提及了王珠。

于是,王珠方才是来到了中辰,并且一番安排之下顺理成章成为了端木紫麟的嫔妃。

可是现在,轩辕无月用了些心思,居然动到了王珠身上。

那可不成。

比起王珠,轩辕无月的价值就是那般的微不足道。

林墨初眉宇间顿时浮起了浅浅艳色:“墨初听说,那夏侯鸢中毒死了?这可当真妙极了。若王妃自己嚷嚷,这糕饼有毒,似总是显得有些不够震撼。若是有个人,吃了毒饼死了,别人瞧来才会更加的印象深刻。才会觉得,这下毒的人是何等的蛇蝎心肠。”

轩辕无月?那就是个毒女。

他俊雅的容貌极为讨女子喜欢,就算没有什么男女之气。可一个女子,总是会对个容貌俊秀的男人生出了几分喜爱之意的。下意识间,变是会存了几分的好感。

可这些对他存了好感的妙龄女子,在林墨初眼里,不过是如石子,如草木。若是没有利用价值,顿时可以轻轻抛弃了。林墨初的内心之中,却也是一点感觉都是没有。

王珠唇瓣轻动,却并未说出口。

林墨初并不知晓夏侯鸢准备下使人神智癫狂的药,而如今王珠也是不欲解释。

对于林墨初这样子的人,又有什么可解释的必要呢?

他非但不会有半点异议,而且还是十分赞同。

对于林墨初而言,这一切都是理所应得了。

王珠只柔柔说道:“无月公主,当真是个小孩子。”

“不错,小孩子的憎恨,小孩子的怨毒,唯独那害人的手段,却也是并不像是小孩子了。其实我要是她,头上顶着的是摄政王还是太后,都是毫无差别。我忍不住在想,当太后瞧见我留下种种线索和破绽,知晓身边所养的那只温顺绵羊,却也是徒自披着羊皮,这位无月公主又会是如此下场?”

还能是什么下场?

李如拂心狠手辣,十分的善于算计。

她一旦知晓被养大的狗咬了一口,还不将轩辕无月扒皮吃肉。

李如拂顶着一张宽厚的脸皮,却也是哪里知道宽厚两个字如何的写。

可怜轩辕无月如今还懵懂不觉,自以为得计,跑去李如拂跟前装纯。

这当真是一桩极妙的事情。

林墨初眉宇间,顿时浮起了浅浅的笑意。

他觉得这些恶毒的算计,是极为能取悦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