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清芜回转崔家,她做了这样恶心人的恶毒之事,反而不觉笑得甜甜的,心中一阵子舒畅通透。

次日方才行来,崔清芜沐浴更衣,用玫瑰花油轻轻的擦拭了柔顺的发丝。

她昨个儿忙了些,不知不觉,却也是天光大亮了。

正在此刻,却也是听到了府中丫头回禀,只说大房的大堂兄崔硅,欲图见自己一次。

崔清芜一边轻轻的梳理发丝,一边不觉嗤笑说道:“我这位大堂兄,却也是十分出挑。哎,他心高气傲,素来也是瞧不上我。唉,好端端的,怎么来寻我说话儿。只恐怕,又是要挑我的不是。”

话虽然如此说,崔清芜却知晓,这位大堂兄可崔家的骄傲,根本不是自己可以推拒的。

她有些无趣的拨弄自己的发丝,唇角却也是顿时冉冉绽放了一缕冷笑。

好似崔硅这样子的男人,又怎么会理解女孩子的心思?

听闻他那个嫡出的妹妹,原本东海合离之后,十分喜欢林墨初。

可是林墨初是妓女所出,身份卑贱,崔硅便十分厌弃。

如今这样子的男人,自然是十分鄙夷自己那些个小小的心思。

哎,这可当真是可恨之极了。

这样子想着,崔清芜的心尖,更是不觉平添了几许的浓浓不屑之意。

自己的心思,崔家这些儿郎绝不会了解。

纵然是如此,崔清芜也不屑让他们了解的。

她略做打扮,便来见这位堂兄。

方才早朝结束,崔硅换下朝服,另着一身素色衣衫。

崔家儿郎,果真是十分俊俏,容光朗朗。

崔清芜命人奉上清茶。

崔硅不觉感慨,自家这个堂妹,什么事情都是十分出挑。

便是那奉茶之事,那也是举止优雅,这般优雅,崔家决计也是挑不出第二个人出来了。

崔硅屏退下人,崔清芜垂头冷笑。

那一双眸子,更流转了幽幽冷锐光华。

“小妹可是有什么事情做得不是,让兄长如临大敌。竟似,不能让别人听见。”

崔硅却也是单刀直入,爽爽快快的说道:“今日朝会,议及摄政王的婚事,此事已经是定下来。”

没什么话比这样子的结论更让崔清芜难受了。

纵然是早就知晓,可此事若当真定下,崔清芜却也是仍然心痛如绞。

昨日的痛快、愉悦之意,却也是顿时荡然无存。

她想要故作镇定,却也是居然无法做到。

崔清芜不觉低声细语:“摄政王是国家栋梁,便是他的婚事,更是中辰一桩大事。他娶王珠?一个大夏公主,残花败柳,早已经嫁过人了,名声也是不好。”

她心情激动,不觉越说越快:“闹到不怕传出去,别的人知晓了,有辱国体?我中辰岂能容忍这种不尊礼数之事?大堂兄你难道能容此等污秽?”

此时此刻,崔清芜居然是跌跌撞撞的站起来:“难道整个朝廷反对,摄政王居然也是一意孤行。他为了一个女人,居然是昏聩到了如此地步?简直是,是岂有此理!”

崔清芜一时过于激动,不觉捂住了胸口,连连喘气。

崔硅竟不露什么讶然之色,反而淡淡说道:“整个朝堂,也是无人反对,我更没有站出来,说只字片语。”

崔清芜冷笑:“兄长是世家子,岂容如此污秽?”

崔硅不动声色:“我也是会懂得变通的。更何况,崔家也是不需要以直求名,刻意摆弄什么忠直。”

他瞧着崔清芜:“反对的,其实只有陛下一个人。可摄政王却说,这是他的家事,他要什么女人,何须外人言语?他反问陛下,以后陛下在宫中宠爱一个女人,可是要朝堂议论一番。最后,陛下却也是从了。”

崔清芜无声无息。

崔硅继续说道:“如今婚期已定,不过摄政王要命人去大夏下聘。而大夏,自然也是会命人送亲。无论如何,礼数却也是应当周全。”

崔清芜失魂落魄的坐下来,却也是不觉嗤笑讽刺:“摄政王不是最不讲究什么虚伪的礼数?他爱慕太后时候,可曾想到所谓的礼数一分一毫。如今,如今倒居然惺惺作态起来!我瞧,我瞧倒并不是什么真心爱慕,而是做戏给别人瞧。不错,不错,今日陛下不就打脸了?不过借着王珠做筏子落陛下的面子!”

越说,崔清芜越发觉得自己猜测是正确的。

怎么端木紫麟就这么讲究了?

她无不嫉恨的想,真爱的话宠就宠了,何必还惺惺作态,做面子给别人瞧?

简直是,是虚伪透顶!

崔硅目光之中,微微有些怜悯:“阿芜,你清醒一些,却又何必自欺欺人了?难道,你还能骗自己一辈子?”

崔清芜触及崔硅的目光,内心却也是在嘶吼,他懂什么?他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她蓦然尖酸说道:“想来我在大堂兄眼里,便是攀龙附凤,不知轻重,如今还不能成功,一门心思争风吃醋的女人。大堂兄翩翩君子,何必来跟我这样子的浅薄庸俗女子说话?”

崔硅叹了口气:“女孩子的心思,我还是懂一些,说什么攀龙附凤,你只是喜欢摄政王,罢了。这又何苦、何必?阿芜,你是如今崔家女儿之中最出色的,我并不愿意你生生毁了自己。”

崔清芜蓦然连连冷笑,一双眸子却也是顿时不觉平添了几许的尖酸:“果然是个好兄长。果然是,我们崔家难得开通的人。崔硅,你那嫡出的亲妹妹遇人不淑,如今在你安排之下嫁了个小官。崔家别的男人,可是没你这份大方。只不过我听说,原本大房的二小姐在东海和那林家的公子两情相悦了。却因为那林墨初是青楼出身,她自然只能舍弃心上人。据说我那位清河姐姐,当初从东海回来时候,是一路哭着回来。不是为了海家的那位死去的丈夫,却是为了活着的林墨初。不知道,你这样子伤了亲妹妹的心,可是有后悔过?”

她无需别人的怜悯,更不需要崔硅。

既然崔硅如此的自以为是,她干脆也是句句去点崔硅的痛处,好让这个令人厌恶的崔家君子离去。

崔清芜娇躯颤抖,朱唇也是轻颤,一双眸子之中,却也是顿时流转了几许的恶毒了。

崔硅蓦然死死的捏住了手中的茶盏,他面色变幻,忽而缓缓说道:“别的人,也许很难想想,当我知晓林墨初那等下贱出身时候,我内心之中是何等的恶心和厌恶。我瞧着清河一路默默流泪,随着我回去,却一点儿都没心软。就算是现在,我仍然不觉得自己有错,仍然不觉看轻林墨初有什么不对。可纵然是如此理所应当事情——”

他眸色微微痛楚:“纵然如此,事后我也想过,是否做错了。是否因为门户之见,坏了一门好姻缘?是否我为了顾全自己脸面,损了亲妹妹的幸福。我很仔细的想,想了很多遍。”

说到了这儿,崔硅抬起头来,一双眸子坚定:“可是无论回想假设多少次,我确确实实,一点儿都没有做错。抛开林墨初的出身,他也是个危险之极的人,他贪图权势,善于作伪。纵然我松可口,也不会让我的妹妹有什么好结果。”

崔硅也缓缓站起身:“对于那些危险的男人,聪明的女人应当避开他们,就算这些男人危险又迷人,也不是做丈夫的上上之选。阿芜,你如此聪慧,就应当远远的避开摄政王,一辈子不要去想他,更是不要去见他。就好似清河一样,嫁给合适的男人,从前的一切也都会像是一场梦忘记的。”

崔清芜垂下头,一双眸光涟涟生辉,流转了几许的淡淡凉意。

她可不是崔清河,崔清河是个蠢货,平淡庸俗的日子正适合她这样子的蠢女人。

崔清河那些手腕,还不如自己一根手指头。

崔硅居然拿崔清河做比喻,可是实实在在的羞辱自己。

更何况,林墨初那样子的人,怎么配跟端木紫麟相比呢?

崔硅离开了房间,他没有走多远,就听到了房间里面传来一阵子清脆摔东西的声音。

可见崔清芜是气得发疯了,疯狂去砸自己房间里的东西出气。

崔硅目光流转,对崔清芜却不觉一阵子的失望。

他只觉得这个堂妹,是十分的聪慧伶俐。

正因为如此,崔硅也想劝说,这个聪明的女郎懂得悬崖勒马。

这是他最后一次劝慰,结果自然是让崔硅失望透顶。

有那么一些人,一生一世,便是绝不能救。

转眼间,便是到了中辰宫中的玉兰节。

崔清芜想了想,换上了一身素净的衣衫,挑了一枚白玉的发钗别了。

她略略在面颊之上抹了点粉儿,原本苍白的面颊,此刻更是越发流转了几许的楚楚可怜。

自己既然是受伤了,也是不必太刚强,这所谓的病美人,也得有那几分病美人的样子。

崔清芜瞧着镜中的自己,却也是顿时不觉冉冉一笑。

镜中的女郎身姿窈窕,十分可人,宛如一朵白牡丹,孱弱而尊贵。

她上了马车,进宫。

今日中辰的皇宫之中,也是贵女云集。

轩辕无尘近来选秀,挑选各国的佳丽充盈后宫,瞧着竟然还似比平时热闹几分。

崔清芜目光流转,未见到王珠,想来这位姑娘未至。

她自顾自的,去和相熟的姑娘说话。

崔家,是中辰高门。

不是显贵,而是高门。

若在中辰有权有势,也配叫一句显贵。

可说到高门,这就是需要底蕴,更需要岁月的沉淀。

如此良好的家风,加之丰厚的物资,以及浓郁的文化氛围,才能栽培出优秀而优雅的世家儿郎。

似中辰的高门,能与崔家相当的,另有四家。

统共是唐、崔、朱、白、刘五姓。

遥想当初,这五家子均不约而同选择了中辰的博云郡定居。只因为博云郡不但气候温润,文化氛围浓厚,交通也是十分便利。

也因为住得极近,故而相互之间,也是多有联姻。

故而中辰高门,也以博云五姓来代称。

论起来,一多半都是姻亲关系。

直到百年之前,五姓子均举家迁入了中辰的京城明都。

据说,博云五姓的迁入,方才给明都带来了风雅与沉淀,方才缔造了明都的盛世荣华。

崔清芜居然也是与这五姓贵女十分相熟,她冉冉含笑,举止却也是无可挑剔。

这博云五姓之中,入朝为官者,可谓也是不计其数。

正因为这样子,方才枝繁叶茂,根深蒂固。

这样子的贵族根系,可是绝不能动摇的。

而这些博云贵女,个个也是自有风姿,颇有才艺。

不过以崔清芜的才华容貌出身,其余诸女她并不如何放在心上。

唯独那唐家的姑娘唐玉陵,这两年来风头正盛,竟似有隐隐压制了自己一头的样儿。

当然,也有崔清芜一心图嫁给端木紫麟,无心经营盛名的关系。

饶是如此,崔清芜内心之中,却也是不觉仍隐隐有些不悦。

她眸光向唐玉陵望过去,对方年纪尚幼,却姿容大方。

这个唐家的嫡出女儿,也许容颜并非十分美艳,却也是给人一种十分亲切的感觉。

正因为如此,与她真心交好的女郎也是不少。

和唐玉陵最亲近的一个女孩子叫刘鹿,此女年纪尚幼,不过十三四岁,却居然出落得十分秀丽美貌。

若论容貌,刘鹿更胜唐玉陵一筹。

刘鹿瞧见崔清芜,不觉十分欢喜,赶紧凑过来,和崔清芜说话。

崔清芜也微微一笑。

五姓均是通家之好,至于刘家,那刘家的嫡出公子刘柘特别与崔清河亲好。

崔清河虽然一心痴狂端木紫麟,不过也并不介意一些出色的男子围绕在她身边,玩弄若有若无的暧昧。这样子一来,身价方才能捧起来。这也是她们这些贵族女郎一些心知肚明的小手段。

刘柘自然也是有几分本事,否则崔清河理都懒得理会他。

刘柘虽然没有端木紫麟的邪魅风流,可他温柔如水,如白玉一般无暇,也如玉石一样温柔。这样子的男子,虽然不能作为主菜,可是也是别有一番风味。

崔清芜琢磨,自己要不要问一问刘柘。

而她这问话,既要显得亲切,又要显得矜持。既要给人希望,也不能让人捉住把柄。

怎么琢磨词汇,这原本也是崔清芜最精通的。

她在端木紫麟面前失了的自尊,从是要从别人身上找回来。

可是,还未等崔清芜问出口,刘鹿也是开了口。

“只怕再过几日,崔姐姐便是能喝大哥喜酒了。”

崔清芜蓦然一僵,竟似被人狠狠打了一巴掌。

她不觉勉强笑笑:“竟似这般突然,我竟然是一点儿都不知晓。却不知,不知是哪家的姑娘?”

触及刘鹿有几分惊讶的眼神,崔清芜顿时飞快掩饰:“我,我没听说过。刘家阿兄这两年在外做官,虽离明都也是不远,却总没机会如从前一般喝酒吟诗。难怪,竟然没机会知晓这个。”

刘鹿面露歉然:“我原本不知晓崔姐姐竟然是不知晓。我还以为,凌姑娘是你师妹,又与你朝夕相处,必定早将此事说和你听。”

凌姑娘?凌雪梅?崔清芜面上带着笑,却不觉悄然死死的捏紧了手掌。

“大哥与她相好,每次回京,便与他相回。我母亲也瞧过凌姑娘几次,说她性子虽然倨傲一些,品行却也是不错。而且,还是你家大堂兄崔硅做媒。崔姐姐,你家那位漂亮的大堂兄,没有和你说吗?”

刘鹿眨眨眼睛,一双眸子之中尽数都是好奇之色。

崔清芜面颊之上流转几许黯然:“也许是因为我总是陪着太后,故而也是与人渐渐生分了。”

刘鹿性子十分单纯,看着崔清芜的眸子之中,更不觉充满了同情。

两人在这边说闲话儿。

唐玉陵轻轻的磕着瓜子,抬抬头,瞧见那蒙慧轻盈的过来了。

蒙慧是蒙老将军的孙女,更是宛如众星捧月一般存在。

那小姑娘瓜子脸,大眼睛,眼珠子黑漆漆的,好似黑水银一样。

中辰实施科举已久,不过军中从前还是并无武举,是摄政王端木紫麟上台之后方才开辟。

若武人想要做官,投身军旅,并且从小兵做起。但凡有军功,由着长官上报朝廷,然后得以升官。

正因为如此,中辰武将之中派系林立。若要出头,依附投靠,也是必不可少。

蒙元老将军一路行来,在军中自然更是有那举足轻重的地位。

李家也素来与蒙家交好,从前蒙家长子蒙烈和如今李国丈合称军中双壁。

只不过蒙烈年纪轻轻,却英年早逝,只留下一子一女。

这孙女儿蒙慧更是蒙家的宝贝疙瘩。

唐玉陵跟谁都要好,瞧见了和那些武将之女厮混在一道的蒙慧之后,却也是顿时不觉流转了几分的不悦之色。

实则不单单是唐玉陵,这么多年来,博望郡女和中辰武将之女素来也是不合。

更何况,如今唐玉陵和蒙慧有一桩事情相互争执,争论不休。

唐玉陵眸光流转,却瞧见那些后宫女眷纷纷而来。

好似梅妃、月妃等宫中老人,自然是无需介绍。

这些中辰贵女,不觉纷纷打量那些新入宫的美人儿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