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珠的话儿,顿时也是不觉让蓝太守打了寒颤。

眼前的九公主姿容绝艳,那双凤眸之中,流转了无穷无尽的寒意。

让人不觉顿时想起那些关于九公主的传闻。

对方心狠手辣,若是想要含糊过去,却也是似乎是一桩没那么容易的事情了。

蓝太守死死的咬住了唇瓣,唇角更是不觉溢出了一缕近乎苦涩的笑容。

“九公主,九公主怎么猜出她们,她们是假的?”

他除了想拖延一二,确实也是因为心中十分好奇了。

便算靠着蓝如丝提点,察觉裴谢两家有异。

然而为何猜测,自己真正的夫人和嫡出女儿已经是死了。

王珠冷冷的哼了一声:“蓝如丝出口提点,这两个女子却也是诸多阻扰。更要紧的是,这幽州菜肴的风味,却并不适合这两个冒牌货色。幽州之地,养猪不容易,居民多食用牛肉、羊肉,便是上层的贵女也是如此。可我瞧她们品尝炙烤的烤肉,却绝不吃羊肉。甚至那蓝如锦品尝羊肉时候,面颊之上还流露出不悦之色——”

“哼,她们自作聪明,假意说要陪我去中辰皇朝。只不过要遮掩蓝如丝的那些有些奇怪的言语。让这位蓝家庶出女儿的言语,变为争风吃醋罢了。只不过既然蓝如丝早就有所提点,我自然察觉这其中不同寻常之处。常食羊肉,就会如蓝太守你一般,身上也是带着一股子淡淡的腥膻味道,只不过自己倒是不觉。不过蓝太守大约听别人提及,出去见人,身上的香料难免是会多用一些。”

蓝太守恍然大悟,难怪王珠晚膳特意准备了羊肉汤。

蓝如锦只品尝一口,口中虽然称赞,却也是再也都吃不下去了。

若蓝如锦当真是幽州长大的贵族女郎,也绝不会不能忍受这羊肉的腥膻了。

她之所以断断不能忍,只因为这个女郎是冒牌货色。

蓝太守垂下头:“既然有这么多疑点,九公主自然是宁可错杀,不能饶过。传言九公主心性狠辣,下手决绝,果真不假。”

王珠淡淡说道:“我心性狠辣,自然是不假,只不过又怎会错杀?你夫人杜氏,是京城人氏。可眼前这位杜氏,说着一口流利的官话,却也是微微带着一点烟州口音。蓝太守,我若要杀人,却也是不会冤屈了谁。”

蓝太守哑口无言,心中震撼之意却也是更浓了。

王珠知晓自己夫人的出身,他们素无交集,可是这个九公主却也是了如指掌。这绝非巧合,而是这个九公主用了一些苦功了。他一颗心儿砰砰的乱跳,却也是口干舌燥,几乎都是说不出话儿来。

蓝太守原意是算计王珠,拖延时间。

岂料王珠了然于心,一番交谈,反而是让蓝太守越发畏惧。

红娇咯咯一笑,一双软绵绵的手按住了蓝太守的肩膀,蓦然狠狠一捏。

一股子尖锐的惨叫之声,顿时也是传了出来。

红娇手指用力,居然是生生将蓝太守的骨头给敲断了。

王珠的唇瓣轻轻的吐出了一口气:“蓝太守,我是个非常、非常有耐心的人,你好奇什么,我都跟你说了。你也应当,解解我的疑惑。”

蓝太守满头汗水,他养尊处优,又何时受过这样子的苦楚?

如今是痛得是面容扭曲,可唇瓣却也是被一片手掌按住了,竟然也是一句话儿都是说不出来。

便是那惨叫之声,也是被人死死的按住。

王珠示意红娇松开了手,蓝太守好似软泥一般瘫软在地。

他却也是涕泪直流,不觉凄然说道:“九公主,九公主,我两个儿子,轩儿和天儿,都是落入他们手里面,扣为人质啊。”

王珠却也是嗤笑了一声,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她说了一会儿话,却也是让人送上一杯茶,润润自己的喉咙。

“蓝大人,瞧你说的。你正当盛年,人又不老。赶紧娶妻纳妾,儿子还能生个三四个呢。至于落入逆贼之中的两个,就让他们为国尽忠,岂不是很好。你是朝廷官员,自然是尽忠才是最要紧的。这个道理,你如今想不明白,我自然是要帮你想明白的。”

王珠这样子说,却丝毫没有怜悯之心。

那中辰皇朝的宫婢身子瑟瑟发抖,却也是被芳云姑姑轻轻搂住了。

芳云姑姑瞧着王珠,心忖这九公主心硬手狠,人也聪慧,难怪太后瞧中了她。

只是却也是不知晓,请了这样子一个女子入京城,却也是不知晓是对还是错。

王珠就好像一匹烈马,一只凶兽,她桀骜不驯,却也是不知晓能不能被驯服。

此刻此刻,王珠却也是目光灼灼,面颊浮起了艳色的笑容。

林墨初取出了针囊,将一枚枚的针刺入了蓝太守的穴位之中。

他每一次下针,蓝太守面颊之上的痛楚之色便是更浓了一份。

最后蓝太守却也是不觉跪地求饶:“九公主,饶命啊,饶命!我招,我什么都跟九公主说。”

蓝太守只得言语,原来他上任之后不久,自己家里就已经被裴谢两家挟持。

性命要挟之下,蓝太守不得不从。

然而杜氏身为太守妻子,却决意不允。杜氏娘家在京城,她时不时回京城省亲,知晓太子位置日渐稳固。纵容有个宇文贵妃,也不能损及王曦的位置。

裴谢两家是地方诸侯,既然是如此,便算蓝太守依附两家,也是绝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

纵容能一时盘踞一地,却终究不敌朝廷杀伐。

杜氏言语十分有理,蓝太守听闻,却也是不觉砰然心动。

然而此事走漏了风声,为了震慑蓝太守,杜氏和嫡出女儿蓝如锦尽数被诛杀。唯独蓝如丝,靠着卑微柔顺,苦苦哀求,也是方才活了性命。毕竟若蓝家女眷尽数被屠杀干净,也是有些不好遮掩的。

至于蓝太守,更是被贴身侍卫死死盯住了。

一旦有所异动,均是会被狠下杀手。

这半年间,靠着太守谕令,幽州本地的兵马小股小股,不动声色,调离了幽州附近。

留守在城中兵马,不过千余,只是在王珠跟前充了个样子罢了。

相反,裴家的两千私兵,谢家的四千私兵,却也是倾巢出动,如今驻扎在幽州附近,正伺机而动。

方才蓝太守不肯招认,也是有两个原因。

一则是蓝太守那两个儿子,均是一心附逆,并不是被人胁迫。只因为这两个儿子并非杜氏亲生,也不过是妾室所出,只是认了杜氏做嫡母罢了。这两个人被谢家所收买,故而谢家方才对太守府一切了如指掌。蓝太守担心自己血脉断绝,更担心此事扯出去,也是诛灭九族的大祸。

再来就是如今幽州兵力,根本不足以抵挡裴家两家的私兵冲击。

要知晓,裴谢两家的私兵加起来足足有六千人。而如今幽州城中兵力已经是被调空,只剩下区区一千人。

此刻若是发生冲突,一番火拼,那无异于以卵击石,是绝不会有丝毫胜算的。

好死不如赖活着,故而蓝太守虽也不信偏安一隅能够抵挡住大夏军队,也幻想那一线生机。

若拖延一二,王珠死了,自己还可暂且在裴谢两家羽翼之下安生。

只不过这些理由,说来王珠必定是会动怒,故而也是不足以为外人道了。

蓝太守招供完毕,在场气氛凝重,王珠身边的侍女也是容色肃然。

好一条狠辣的毒计,更要紧的是事前居然没半点端倪透出来。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在这有心人的算计之下,悄无声息的进行。若不是王珠眼光毒辣,就算是被人屠戮殆尽,竟然是一点风声都是没有。

王珠也是暗恨自己太过于大意了,却也是知晓此时此刻自己绝没有时间自怨自艾。

她蓦然嗤笑,无比讽刺的看着蓝太守:“蓝太守,你为何不想一想,既然裴谢两家已经是占据绝对的兵力优势,为何不干脆在幽州城中动手,顺势还占据这座城池?为什么,要我离开幽州城,他们方才动手?”

王珠放下的茶杯,缓缓的站了起来。

她姿态婀娜,气韵万千,有着一股子咄咄逼人的味道。

“自立为王?如今裴谢两家可是没有这个军事实力。他们纵然是占据了幽州,可是在朝廷的大军逼迫之下,却也没能力守住这个城池的。更何况裴谢两家嫌隙已深,如今一时合作也还罢了,若是要长长久久的相对,不怕两个女人争风吃醋,抓花了对方的脸?这等情势,蓝太守是个聪明人,自然也是知晓。你是迫不得已,只能有这样子的侥幸之心。可裴谢两家,难道他们就瞧不出来?”

王珠哈的轻笑了一声,言语之间,更是充满了浓浓的嘲讽之意。

而蓝太守却也是不觉冷汗津津,甚至内心之中流转了一缕惶恐。

“九公主所言,是,是指什么?”

王珠毫不客气的说道:“什么裂土为王,他们还没这样子的本事。他们挟持蓝太守,总要给你一个活下去的希望。实则他们唯一的目标,就是要除掉我。如今两家羽翼未丰,均不能承受朝廷震怒,更是不能有那个逆贼的恶名。既然是如此,他们也是需要一个替罪羔羊。而这个替罪羔羊,就是蓝太守你呀!”

蓝太守身子巨震,顿时宛若一团烂泥,酥软无比的软倒在地。

然而这一瞬间,王珠的内心之中已经是有了计划。

她胸有成竹的说道:“不过如若想要活下去,也不是没有机会。如今谢小侯爷,也是在这太守府上休息不是?”

蓝太守回过神来,顿时说道:“是,是!九公主,他也在太守府。谢家对我颇为不放心。若他们知晓九公主已然了然了一切,是不会放过我们的呀。”

只恐怕那些侍卫会顿时就在这太守府内血拼,到时候自己也是绝不会被顾忌,只恐怕也是会被谢家的人剁成肉酱。

一想到这样子可怕地方,蓝太守这样子的人却也是顿时打了个寒颤。

王珠眼波流转间,却也是流转了几许水色,却软语安抚:“他又怎么会知晓,蓝大人,我早就安排好了,应当相信我才是。不过如今,你应当主动求见谢小侯爷才是——”

蓝太守顿时目光一亮,不错,若谢玄朗到手,自然是有了全身而退的筹码。

太守府中,谢家所在院落。

天气渐渐入秋,幽州的秋日也是平添了一缕寒意,然而这房间之中烧了火盆,却也仍然是温暖如春。

一名姿容俏丽的女子,容色妍丽,偎依在了谢玄朗的怀中,正自献媚。

谢玄朗是个离不得女人的人,尤其是他紧张时候,更需要美丽婀娜的女子舒缓他的压力。

如今,正是谢玄朗心中郁郁的时候。

当他看到王珠的时候,他惊叹于王珠那股子压迫人的惊人美丽,可是内心深处却又有一缕自己绝不愿意承认的畏惧。

不错,他是怕了王珠了。那个女人,那样子狡诈的心思,那样子狠辣的手腕——

所以,绝不能让她爬得更高,也是绝不容让王珠在中辰皇朝之中得宠。

想到了这儿,他搂住了秋姨娘的手掌不觉狠狠的收紧了。

而秋姨娘却也是不觉低低的娇嗔了一声,面颊之上颇多楚楚之色。

谢玄朗眼光高,寻常的庸脂俗粉却也是绝不入他的眼。

而她怀中的秋姨娘,不但姿容美丽,那三分的妩媚之中,却也还有三分羞涩。这样子的极品,也是让谢玄朗颇为满意。

谢玄朗喝了口酒,凑着秋姨娘的红唇,却也是狠狠的亲吻下来。

那些个酒水,顺着唇角轻轻的滑落,活色生香。

而在一边,白薇薇笑吟吟的瞧着,却也是并无愠怒之色,一副司空见惯的样儿。

嫁入谢家,白薇薇素来也是有贤惠的名声。到了谢府,白薇薇从无吃醋,甚至还为谢玄朗张罗美貌的妾室。

比如这个秋姨娘,就是白薇薇特意为了谢玄朗寻觅而来的。

如此姿容,婉转承欢,谢玄朗也是十分满意。

两人亲热了一阵子了,谢玄朗松开口。

秋姨娘顿时坐起来了,她鬓发已乱,面颊缭乱生晕。

白薇薇一挥手,秋姨娘也是柔顺的退下去了。

她们这些谢府的姬妾都是知晓,夫人虽然从不吃醋,却也是绝不容别的人违逆于她。

白薇薇却也是将温好的酒水替谢玄朗倒上了。

“夫君不必忧虑,一切尽数在我们掌控之中。”

谢玄朗却也是心思不属,将一杯酒喝得干干净净,点滴不剩。

白薇薇察言观色,不觉说道:“只是如今夫君郁郁不乐,可是因为裴姐姐?她到底和你好过,如今似仍然对你有情,否则咱们也是不能合作。如今要牺牲于她,似乎也是于心难忍。”

谢玄朗微微有些烦躁:“有什么于心难忍的。等到王珠离开幽州,裴凰的人马就会诛杀这位九公主。到时候咱们谢家的私兵不过是充个样子,并不会出场。什么占据幽州,什么对付王珠,只要引了裴凰出手,咱们谢家也是置身事外。到时候,和咱们一点关系都没有。”

白薇薇再为谢玄朗续了一杯酒,甜美无比的笑着说着:“是呀,便算到时候裴凰知晓被谢家算计又如何?她骑虎难下,她对王珠恨之入骨,她不可能不杀王珠。到时候就是裴家大小姐一个的罪过,我们谢家是不用担半点风险的。夫君,这条计策,不会有什么危险的。”

谢玄朗搂住了白薇薇的肩头,眼神渐渐有些深邃了,言语却也是渐渐有些轻柔:“我心神不宁,绝不是因为裴凰。这条计策,原本十分顺利,原本我也没有一点儿担心。可是,可是——”

谢玄朗容色微微有些恍惚:“可是当我见到了九公主,这些没见,当我看到她时候,却也是不由得觉得心惊肉跳,竟然升起了一缕恐惧之意。她,她根本不像个女人,而是吃人的恶魔。”

白薇薇一下一下的抚摸谢玄朗的发丝,安抚怀中的男人。

“夫君不用担心,咱们不用涉险,自然不会有危险。我们谢家,如今是步步为营,小心翼翼。无论如何,咱们谢家都是会立于不败之地的。什么裴家刺杀,这也不过是计划之中的一部分。裴家早就没落了,除了利用裴凰除掉王珠,又有什么用呢?如今幽州士兵,都被咱们用计调走,只剩下一千人,只余下空壳子罢了。陈国若知,必定是会出兵,趁机占了幽州。到时候大夏一乱,我们谢家才有崛起机会。大夏与陈国征战,我们谢家休养生息,此消彼长,以后朝廷可是约束不住谢家了。唯独大夏乱了,我们谢家却也才有可趁之机!”

说到了这儿,白薇薇那温婉的面颊之上,一双眸子之中竟似流转了怨毒和狠意。

她是一颗藤蔓,要攀附上谢家这颗大树,才能一点一点得到自己想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