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珠却也是没什么愠怒之色,反而是那泰然自若的样儿。

对方言语之中虽然是有些羞辱之意,然而王珠似乎也是一点儿都听不出来。

“琴棋书画虽然是有趣,可那不过是玩乐消遣的东西。便是争个输赢,又能有实际的什么用处。除了跟人争个彩头,又能有什么实际的用处?难道还能攻城略地,造福百姓,变出银子?不过一些想要往高处嫁的贵女,倒是一心一意扑在这些上面,若略略有些名声,也好似彩羽的鸟儿吸引配偶一般,能容易嫁个好男人,一番情趣也容易笼络住丈夫的心。”

王珠说到了这儿,轻轻的摇头,不觉又品了一口茶水,一派轻蔑之态。

“你家小姐倒是很有钱,不过若是想要出名,那就另外寻个踏脚的。想来她棋下得不错,只要下棋赢了谁,就觉得比别人要强些。”

一番话尖锐讽刺,便是素玉也是面颊白了白。

身为叶家的婢女,她也是心高气傲,眼高于顶的。

如今素玉也是没曾想到,王珠居然是会这样子说自己小姐。

含羞之余,却也是竟然觉得王珠这些歪缠居然有点道理。

叶笑儿不就是如此挤兑,用那奇珍异宝,拿捏住女人爱美的软肋,趁机压压王珠?

毕竟叶笑儿的棋艺确实也是十分高妙。

至于楼上的叶笑儿,此刻面色竟然是有些发僵难看。

她若被人无故辱骂,断然不会如此生气。

要紧的是,王珠倒是确确实实的说道了自己的痛处了。

毕竟叶笑儿的心中,确确实实的,是想要攀附上碧灵宫宫主。

可她绝不是将自己变成碧灵宫宫主的玩偶,只因为能配得上碧灵宫宫主的,也只有自己罢了。

底下的素玉也是无言以对,而茶楼之中的客人更是流露出了然之色。

王珠不说,可能还有些让人糊涂。

可是如今王珠开口这么一解释,顿时也是让人恍然大悟了。

难怪这彩头竟然是如此贵重,想来是千方百计求来趁机出名了吧。

最初叶笑儿在众人眼中是是一个出身神秘的贵族女郎,如今却也是顿时变得如商户一般市侩不堪。

叶笑儿是聪明人,自然是知晓王珠一番言语所造成的杀伤力。

她克制力是极好的,如今却也是生生压下了自己内心之中一缕焦躁恼恨之意。

叶笑儿含笑,笑容却也是微微有些冷意:“这九公主确实是有些意思,大夏宫中养出的公主,果真是刁蛮了点。说话,却也是有些不知分寸了。”

她的言语听着平平淡淡的,可是锦城公主在她身边侍候久了,却也是顿时流转了一缕畏惧之情。

初见叶笑儿时候,锦城公主也是觉得她谈吐清雅,言语和气,那琴棋书画无一不精。瞧着,倒像是个娇养的闺中女子。

可是实则,叶笑儿那清雅的容貌之下,却也是隐藏着嗜血的蠢蠢欲动。

连锦城公主这样子久经血腥杀伐的人,却也是为之心惊。

王珠一番言语,惹恼了这样子的女子,只恐怕也是会后患无穷。

叶笑儿的一双眸子却也是微微深邃,她倒是要让王珠瞧瞧,谁方才是真正的庸脂俗粉。

也许王珠是有几分聪慧,几分的能力。

然而王珠的出身如此,她长于大夏宫中,从小被娇宠,眼界必定是被有所限制,绝对不可能跟自己同样的层次。

叶笑儿的一双眸子之中顿时流转了杀伐之色。

那眼中的光彩委实是有些令人不由得觉得心惊。

今日王珠的言语,叶笑儿是必定会让王珠后悔的。

海家,云蕊儿却也是病恹恹的回去了。

想到了林墨初的那些话儿,云蕊儿十分不甘,又备受羞辱。

她心中自然是有些不快了。

丫鬟桔子轻轻的走过来,奉送上了茶水。

云蕊儿手指轻轻一碰,面色却也是顿时不悦起来:“好端端的,这杯茶居然是这样子热。莫非,你是想要烫着我?还是你也是瞧中夫君,想着那崔清河不在了,竟然是生出了做妾的心思不成?”

说到了这儿,云蕊儿一杯茶顿时泼过去,劈头盖脸淋了桔子一脸。

幸好那茶水并非十分滚热,不过是云蕊儿借题发挥,所以方才是如此行事。桔子虽然是狼狈了一些,倒也是并无什么大事。

这桔子不过中等姿色,看着老老实实的,并不像什么狐媚。

云蕊儿说什么桔子想要做妾争男人,那也不过是借题发挥,趁机落桔子没脸。

她来到了海家,杨氏只不过面上过得去,假意客气,并非真心相待。

这个桔子,不就是杨氏放在自己身边,瞧着自己,做个耳目的?

杨氏眼皮子浅,又是妾室提拔上来的,什么规矩都是不懂。儿子既然是杨氏的心肝儿肉,自然也是让杨氏死死的抓在了手里面。

这明着往儿媳妇房里面塞人的丢脸事,杨氏也是做得出来。

原先云蕊儿是想着忍辱负重,得到杨氏的喜爱,得到海飞龙的专宠。

这些打算,在云蕊儿还没有到海家之前,是觉得轻而易举的。

可到了海家,她才知晓从前崔清河日子是过得多苦了。

海飞龙总是挂念崔清河,又觉得自己对崔清河真情一片,崔清河被人逼走了那也必定是别的人的错。而这个别人,自然是杨氏和云蕊儿。

海飞龙待她一会儿冷一会热的,把个云蕊儿的骄傲打得粉碎,更是让云蕊儿生气得要死。

而比起杨氏,海飞龙也是显得可以忍耐了。

杨氏明里暗里,敲打云蕊儿那痴恋云暖阳的事情也还罢了,总是云蕊儿自己嘴里说话没什么分寸,以至于被人捉住痛处。

然而云蕊儿到了海家,转头买了根发钗,居然被杨氏给埋怨上了。

说她这个做媳妇儿的不勤俭,花钱也是没规矩。暗示崔清河从前花的是自己的嫁妆,而不沾海家的银子。

而云蕊儿听了,却也是充耳不闻。

她可不是崔清河那等傻子!

杨氏却不念情分了,便让海家账上不给云蕊儿支银子花销。一边,又言语不客气,说云蕊儿如今名分不上不下,说是妾室也是可以的。若是云蕊儿不听话,海家干脆将崔清河请回来,自己儿子不是还念叨着?

别看杨氏是妾室所触,这打压媳妇儿的手段,也还当真有些。

又还弄张织布机,只让云蕊儿身为少夫人要带头勤俭,耕耘织布。

只因为云蕊儿明着不肯听杨氏的话,当真是让杨氏给怒了。

若是崔清河,只恐怕也是想个法子软绵绵推了却不伤杨氏颜面。

然而云蕊儿却也是不是省油的灯。

她只推脱自己月事没有来,说不准肚子里有了动静。杨氏苦等抱孙子,顿时对云蕊儿软下来。

云蕊儿也是趁机不客气,吃喝用度,样样都要用最好的。

杨氏心疼银子,云蕊儿却也是根本不知道客气。

左右也是撕破了脸,云蕊儿行事更是全无顾及。

桔子面颊被泼了水,顿时也是泫然欲泣,分明是要哭出来的模样。

她虽然是个下人,让云蕊儿平白羞辱,心里也是有些不好受。

云蕊儿却也是全无歉疚,谁让这桔子是杨氏身边的狗?

既然是这个样子,那也是桔子自作自受。

她冷冷的说道:“还跟木桩子一般站在那儿做些什么?茶既然不合口味,还不另外给我沏茶过来?”

桔子身为下人,自然只能乖乖听从。

云蕊儿瞧着桔子的背影冷笑,别看桔子老实,可心眼显然不少。

自己羞辱了她,一多半会跑到杨氏跟前去告状。

可就算是去告状又如何?杨氏知道了又如何?她就是明着打杨氏的脸。莫非自己泼了房里丫鬟一杯茶,杨氏还能训斥自己不成?

她就是要让杨氏吃了这哑巴亏,有苦也是说不出来。

一想到了这儿,云蕊儿顿时冷笑不已。

随即云蕊儿抚摸今天买来的衣服料子,又颇为无聊的扔到了一边了。

这些布料十分精致,花的银钱也是价值不菲。

可是纵然是这个样子,也无法让云蕊儿开心。更何况,今日自己还是被林墨初给羞辱了。

她花这么多银子,买这些个东西,一多半原因,就是让海家不痛快。

云蕊儿的心里郁闷死了,总是要发泄一二。

没过一阵子,桔子也转身回来了。她也是没再奉茶,反而是低眉顺目的说道:“少夫人,夫人请你过去,有话儿要跟你说呢。”

桔子垂下头,面上的神色那也是晦暗不明。

云蕊儿冷哼一声,轻轻的站起身。

她与桔子错身而过的时候,蓦然一伸手,居然也是狠狠的一巴掌抽打过去了。

桔子挨了一巴掌,面颊红肿,却也是不觉愕然抬头。

“你这个丫头,想来心中必定是想瞧我的笑话了。”

云蕊儿用丝绸的帕儿轻轻的一擦自己的掌心,漫不经心的说道:“你是我的下人,我对你是要打就打,要骂就骂。谁也不能说我的不是!”

桔子只能隐忍,只因为云蕊儿说的都是实情。

便算自己再恨云蕊儿,也是对云蕊儿无可奈何。

云蕊儿一扭腰,也就走到了杨氏的院子里面去了。

杨氏发髻高梳,一张保养得宜的面容仍然是风韵犹存。

当她看到了云蕊儿进来时候,眉头却也是不觉轻轻皱起。

事到如今,杨氏是当真有些后悔了。从前杨氏对崔清河是处处挑剔,觉得这媳妇儿不听话,行事也是令人不喜欢。

瞧崔清河行为举止,根本是没有丝毫的大气。

然而如今,崔清河和云蕊儿一比,那也是显得知书达理。

云蕊儿那是明着蹬鼻子上脸,跟自己不对付,从前的聪明乖巧那都是虚的。

当真一番接触,方才是知晓云蕊儿是何等的桀骜不驯,令人不喜。

云蕊儿也是知道杨氏不喜欢自己,她却也是没有隐藏的必要。

自己就是要明着跟杨氏斗!气死这老贱人!

云蕊儿也是大大方方的进来,一双眸子流转,一副旁若无人的样儿。

“母亲,听说你叫我过来,那也是不知道为什么。今日我挑了几件上等布匹,料子不错,待会儿我送一匹到你的院子里面,我瞧您容貌美丽,也是穿得出来的。”

说到了这儿,云蕊儿掩住了唇瓣,微微一笑。

她就是明着告诉杨氏,自己又花钱了。

杨氏心里必定郁闷,可也是拿自己无可奈何。

既然杨氏算计了自己的清白,让自己一无所有,那么自己必定也是要将自己所受的苦楚千倍万倍的奉还!

如今只是给杨氏小小的气受,那也是不算什么了。

说到了这儿,云蕊儿也是摸摸自己肚子,笑吟吟的说道:“原本我也是不爱买这花儿布儿的,也许肚子里有了个小人儿,所以方才委屈不了自己吧。”

杨氏盼着儿子有后,那可是想疯了,云蕊儿也是抓住了这个软肋。

原本云暖阳也是安排了,让她喝药。

过一两个月,自己也是会有那种显怀的样子了。

到时候,更是能将杨氏吃得死死的。

想要海家留后,还不得奉承一二?云蕊儿向来也是个得势不饶人的性子。

杨氏倒是温婉的笑起来:“蕊儿你从小在家里娇生惯养,散漫使钱,也难怪你是这样子的性子。总不能你方才到了海家,居然是让你勤俭节约起来了。反正,你娘家的陪嫁还是有几箱子,也是够你花的了。”

云蕊儿顿时一怔,自己是要花海家公中的银子,怎会花自己的嫁妆呢?

杨氏仍然是一脸慈和:“你如今这小孩子一般的性子,当真是显得天真可爱,我也是喜欢你喜欢得紧。只不过,你既然是这样子的性子,凡事也是要长辈约束你一二。你那些嫁妆,几个箱子我已经抬走了,总是替你看着。不过蕊儿,我也不是说你,你要花自己嫁妆我也是没有什么好说的,可总是要为将来打算打算。”

云蕊儿顿时明白杨氏的用意。

自己在海家无根无底,杨氏将自己嫁妆抬了,自己居然是丝毫不知晓。

想透了这一点,可不是生生将云蕊儿给气疯了?

云蕊儿顿时怒道:“你凭什么?你们海家的人都是盗贼不成?一个婆婆好端端的偷媳妇儿院子里的东西,买些布料首饰都是如此刻薄。妾抬上来的,都是当真上不得台面!”

云蕊儿当真是气坏了,不觉生生的向着杨氏扑过去。

不过杨氏既然做了这档子事,自然是早有打算。

不待杨氏吩咐,两个粗使的婆子却也是过来,一把将云蕊儿的双臂死死的握住了,不让云蕊儿挣扎。

而那婆子顿时苦口婆心的说道:“少夫人,你肚子里约莫是怀了小人了,要是不小心,怎么对得起海家的列祖列宗!我瞧你,还是消停些,免得自误误人。”

云蕊儿会些粗浅的武功,可这两个粗壮的婆子竟然也是武功出挑的,只将云蕊儿当成了弱鸡一般。

杨氏叹了口气,却也是一脸悲悯:“蕊儿,你这般胡闹,可是当真不成。你要为海家开枝散叶,我怎么都是让着你,怎么都由着你,却也是没想到你竟然是会如此行事。”

云蕊儿说她是妾抬上来的,上不得台面,杨氏眼中却也是闪动光芒。

想不到从前云蕊儿在自己面前千般卖巧,实则心里面却也是瞧不上自己。

杨氏含笑走过去,却笑着重重打了云蕊儿一巴掌,却是将云蕊儿打得怔住了。

看着云蕊儿呆滞的目光,杨氏一阵子的快意。

“你这个做晚辈的,如今这样子的不尊重长辈,我自然也是要教一教。否则岂不是将你给耽误了?”

最初的震惊过去了,云蕊儿顿时涌起了滔天巨怒!

杨氏居然胆敢打自己?

她一个妾抬上来的女人,居然胆敢打自己这个云家的嫡出女儿?

简直是奇耻大辱!奇耻大辱!

云蕊儿这样子的发疯,杨氏却泰然自若。

杨氏早打发海飞龙过来,说有话儿要说。

此刻杨氏余光扫到了海飞龙,顿时让那婆子放手了。

云蕊儿早就失去了所有的冷静,不觉向着杨氏扑了过去。

杨氏一脸惶恐之色,却似乎受惊到了极点:“蕊儿,你,你有话好好呀。”

然而还没等云蕊儿扑倒杨氏身上,她身子顿时被一股子巨力扯过去。

海飞龙对杨氏素来孝顺,又怎么能容忍云蕊儿殴打自己的亲娘?

这可是大不孝!

云蕊儿身子被生生扯住了,顿时也是被硬生生的带着冲向了另外一头。

咚的一下,云蕊儿磕住了桌角,额头顿时鲜血淋漓。

这一下,可是大大出乎海飞龙的意料之外了。

云蕊儿这伤,并不是他所预料到的。

甚至杨氏,一双眸子之中也是微微有些讶色。

只不过杨氏最初虽有惊讶,又觉得这不算什么。

云蕊儿算什么,残花败柳推着送着来海家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