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的人生,若总让别人安排,那就什么都不是。

你的价值,你的未来,都是别人思量。

从前陈蕊觉得,陈家是一个整体,自己只要乖顺听话儿,那也是少不得自己的好处。

可是如今,陈蕊却并不这样子觉得了。

若是王珠,就算现在杨炼容貌有损,可那又如何?如今这位九公主,还不是跟别的男子暧昧。杨炼纵然是知晓,却也是一点儿办法都没有。

倘若,倘若自己能做主,一定一定不想嫁给萧景。

陈蕊心中一阵子的不舒服。

许氏虽然已经打发了那几个乱嚼舌头根的小蹄子,心中却也是有些不舒服。自己这个女儿素来乖顺,瞧着温温柔柔的。如今陈蕊却是行事狠辣,瞧着没以前那么温柔。

这陈家私底下行事如何,面上总是要温和大气。这个道理,陈蕊原本懂的,可是现在却不那么做了。

许氏瞧着陈蕊背影,却也是忽而觉得这个女儿的背影有些陌生。

陈家府门之外,一辆马车缓缓行驶而来。

叶灵犀轻轻的垂下头,慢慢的垂下头,瞧着似乎有些羞涩。可是其实,她却是不敢去看杨炼那张脸。

虽然早知晓杨炼容貌被毁,十分难看,可她却并不知道,杨炼这样模样,一张脸居然是变成了这个样子。

那样子的丑陋,自己就是瞧一眼,也是不觉心惊胆战。

她让芍药去赔罪,芍药素来也是服侍得温柔体贴,原本叶灵犀也是没想要芍药去死。

丫鬟给主子顶罪,这是应该做的事情,叶灵犀从来没觉得这个有什么不对。

可是她却没想到,杨炼居然是弄死了芍药。

一片手掌轻轻的握住了叶灵犀的手掌,杨炼嗓音有些沙哑:“叶大小姐,你可是心疼你那婢女?”

想到芍药那冷冰冰尸体,想到那尸体上斑斑的凌虐痕迹,叶灵犀笑容也是不觉有些勉强:“芍药虽然可恨,得罪了你,死了也应当。可是她到底服侍我多年,这样子死了,我自然也是难免有些伤心之情。”

“那个丫鬟,实在也是个可恨,如此跋扈,岂不是有损你叶大小姐的名声。我还误会,是灵犀你要这样子待我。”

杨炼淡淡的说道,一双眸子宛如凶兽,轻轻的在叶灵犀面颊之上逡巡。

叶灵犀不知为何,背脊更是流转了缕缕寒意。

她慌忙的说道:“是了,芍药这个丫鬟若是做错了别的事儿,瞧着主仆一场,我还是能原谅她。可是却没想到,她居然是这样子的离谱,居然如此羞辱杨郎你。我呀,就算是心里十分不舍得,也必定狠狠责罚于她。”

这个杨炼,这样子阴狠,让叶灵犀心中也颇有惧意。

其实此时此刻,她的内心也不觉有些后悔了。

这样子可怕的男子,就好像是凶兽,自己也是躲避不及。

可是正因为这样子,叶灵犀内心顿时不觉浮起了一缕兴奋之情。

想到了芍药身上的斑斑痕迹,叶灵犀幻想这些痕迹出现在王珠身上,心中就是说不出的快意。

“杨郎,从前是我不懂事儿,所以心思不定。可是如今,你面容受损,全是因为我的关系。我是没办法了,只能嫁给你了。那个王珠,嫉妒你对我的情意,面上一副情深意重的模样,私底下却是对你下这样子的狠手。”

叶灵犀不但这样子情深意切的说着,还强忍自己心中的恶心,伸手轻轻抚摸杨炼脸颊。

“我虽是叶家长女,可是叶家家风森严,是绝对不允我抢了别人有名有份的未婚夫婿。杨郎,无论如何,我都是会等你的。若我不能嫁给你,那也是不能嫁给别人。只是,只是你当真要去,去对九公主下手?”

叶灵犀面颊之上,却也是流转几许关切之色。

她就是这样子性儿,明明自己内心想要得要命,可是却仍然是故作担心。

“王珠这个狠毒女子,将我面容伤了,陷害我至此。无论如何,一定要除掉她,否则岂非是永无宁日?”

杨炼慢慢的将叶灵犀搂入了自己怀中,目光冰冷,却也是不觉有些阴冷。

这些女人,一个个的,那都是些贱人。

叶灵犀水性杨花,王珠虚伪狠毒。

若是可以,自己两个女子都是想就这样子的除去了。

可是谁让这两个自己深深恨着的女子都是出身不俗,当真杀了,自己恐怕没有那立足之地。既然如此,自己可是要小心筹谋,将这两个女子尽数除去。

今日陈家陈蕊文定,原本萧家也不算如何招眼,可是也许因为九公主的关系,陈家也格外招摇,并且还邀约满城的权贵。

杨炼先下了马车,叶灵犀轻轻转动自己头上发钗。

芍药心灵手巧,并且对首饰是十分的精通。

自己衣衫首饰,一贯是芍药打理,故而样样精美。

如今芍药没有了,换了人为自己准备,叶灵犀总觉得自己头面不如从前鲜光,衣衫也是不如从前漂亮。她虽然呵斥了新人几次,可却没什么长进。

想到了芍药平时的乖巧,叶灵犀忽而也是有些恋恋不舍。

早知道,不如送一个另外的丫鬟过去让杨炼出去,也是不必折了这么个芍药。

叶灵犀沉浸在自己思虑之中,却浑然不觉周围丫鬟眼神顿时变了。

芍药性儿很好,这些丫鬟也是与芍药情分不浅。

正因为这个样子,芍药无故就死了,这些叶家丫鬟的忠心却也是不觉打了个折扣。

叶灵犀踏入了陈家之后不久,另外一辆马车却也是缓缓而来。

谢玄朗缓缓踏出了马车,跟随在谢玄朗身边的自然也是白薇薇。

谢玄朗方才来到兖州不久,可他姿容出挑,气质尊贵,很快就成为了人群之中十分招眼的存在,也是融入了兖州的圈子。

身为京城第一俊美儿郎,谢玄朗不但身份尊贵,原本也是个长袖善舞的人物。

白薇薇轻盈的跟随在谢玄朗身后,心中却不觉若有所思。

王珠来到了兖州,似乎也是好像变了一个人一般。

她眼波流转,暗中盘算,最好是早些算计杨炼和王珠退婚。听说那位杨郎君,如今不像是人样子了,这样子的丑物,配王珠方才也是最好不过了。

待谢玄朗入了陈家,陈家自是招待殷切。

而谢玄朗更不觉内心思忖,其实区区一个文定之礼,那也是不算什么。可是陈家大张旗鼓,那也是为了和周家划清界限,以表忠心。

陈家想要与周家联姻,除了外戚,却也还有另外一般心思。

聪慧之人,想来也是能想个明白。

陈家这个样儿,也是补救之策。

在谢玄朗瞧来,陈家不过是二流世家,本地土著,眼界魄力也不过如此。陈家虽然小心谨慎,可是等到以后风云变幻,这样子没魄力的世家,那也是会被淘汰。

他目光流转,看着亭子里面,王珠那道熟悉婀娜的身影。

如今王珠和晏修正在下双陆,晏修看着兴致勃勃的,王珠却容色淡淡的。只有轮到王珠时候,王珠方才会掷骰子。

谢玄朗不知怎么的,一步步的走过去。

“九公主,我瞧这陈家什么都不好,唯独这只雪白的鹦鹉,真是又美丽呀又可爱,乖巧得不得了。”

晏修输了一盘棋,也没有恼怒的样子。他从随身的绣囊里面扣出了一颗花生米,给那白鹦鹉一吃。这只鹦鹉是王珠来陈家在走廊上报信那只,原本是老太君的爱宠,也许因为被迁怒,如今已经是没那么被疼爱。

那白鹦鹉砸吧砸吧的,吃了晏修给的那颗花生米,顿时侧着脑袋说道:“九公主好美丽!”

它那嗓音实在是学得像,谢玄朗瞧着王珠唇瓣勾起了一个小小的弧度。

这个笑容虽然并不是十分明白,可是谢玄朗却是瞧见了。

王珠今日并没有戴面纱,她笑时候,左边脸颊有一个米粒大的酒窝,其实十分可爱。

只是若不细细去看,根本也是瞧不如何分明。

从前谢玄朗从来没去留意王珠面上的表情,如今却瞧得十分仔细,连王珠唇角一个小小的酒窝,都是瞧得这样子的清清楚楚。

他自己却没觉得十分不对,反而白薇薇看着赌气。

白薇薇瞧着,心中不觉在想,莫非得不到的永远是最好的。

从前谢玄朗对王珠不屑一顾,如今却也是这样子的关注有加。

论容貌论性情,王珠哪里比得上自己呢?就算谢玄朗移情别恋,不喜欢裴凰了,那么心思也是应当转到自己的身上,而不是对着那个王珠。

谢玄朗心里却在想,王珠如今变了,冷若冰霜,不苟言笑。就算她在人前笑一笑,那笑容里总是有一股子别的味道,并不是什么真心微笑。那眼睛里的笑意,也是并未到达眼底。

唯独对着晏修时候,晏修总是说一些甜蜜蜜的俏皮话儿,总是能逗得王珠有些情愫波动。

发现了这一点,谢玄朗心里不觉有些怒意。

王珠用一边的银筷子,慢慢的夹起了一片玉露糕,轻轻的咬了一口。

她就是爱吃这些酸酸甜甜的点心,只是一向没人发觉罢了。

方才咬了一口,王珠却也是见到谢玄朗过来,心里顿时觉得没趣儿,只觉得很是倒胃口。

“九公主,你年纪还小,从前在京城虽不懂事,如今也应当不那样子的模样。如今你未婚夫容貌有损,此刻你与别的男子说话儿,难免是让人误会一些。知道的觉得公主风光霁月,不知道的,还以为九公主水性杨花。”

谢玄朗眼睛里顿时流转了几许嫉意。

王珠不以为意:“谢公子,既然你说了,知道的觉得我风光霁月,那又有什么好担心的。”

这样子说着,王珠抬起了脑袋,冉冉一笑。

那笑容仿若阳光之中轻柔的花儿,又美丽又明亮。

“只是谢小侯爷既然是有这样子的顾虑,不若离了我远些,免得令自己名声污秽。”

谢玄朗顿时怒气涌起,王珠简直是不知好歹。

而王珠和谢玄朗在一边斗口,晏修却也是漫不经心的在一边逗鸟儿。

晏修吹了声口哨:“九公主——”

大白鹦鹉扑扑翅膀:“九公主好美丽,好美丽,好美丽!”

晏修眉头一挑:“叶灵犀——”

“丑八怪,丑死了,丑死了。”

晏修作死继续张口:“谢玄朗——”

“贱人!贱人!”

王珠和谢玄朗都不觉沉默,此时此刻,均无什么言语。

晏修乐滋滋的,用根棍儿戳了那大白鹦鹉肥肥的肚子一下:“死畜生,谁叫你说这些话儿,好生没教养。当心得罪了人,有人将你给炖了。”

白鹦鹉抖抖,羽毛却也是不觉抖起来。

这畜生想来也是十分不喜欢晏修,鄙夷之余,不觉将脑袋给扭过去。

晏修再次摸出了一颗花生米,在这鹦鹉面前晃了晃。

大白鹦鹉忽而就侧过头,一下子将这花生米给叼住了,又迅速扭过头去。

谢玄朗心计深沉,面上却没有什么愠怒之色。

他淡淡的笑了笑:“晏小侯爷原本是兖州之人,却似有些北漠一带的口音,如今说着软绵绵的江南话儿,口音却似与兖州本地的口音不同。”

十分明显,这只大白鹦鹉,也是晏修这样子的口音。

可谢玄朗却并不在意这扁毛畜生说什么。

反而晏修那神秘的身份,说不定是有什么暗示。

晏修再戳了一下这白鹦鹉的肚皮:“既然白牡丹不讨人喜欢,提它下去吧,免得有人小气,性命不保。”

谢玄朗瞧着晏修的身影,却也是不觉心尖流转了一缕戾气。

是了,自己就是想要,想要狠狠的扭断晏修那脖子。

王珠却不觉狐疑,白牡丹?这么肥的鹦鹉居然是个母的?

她吃了几口糕点,又饮了一杯菊花酒,面颊却也是不觉流转了一缕红晕。王珠寻了个饮酒失态的借口,故而就此告辞。

花园里的花儿开得十分娇艳。

陈蕊静静的坐着,忽而轻轻折了一朵娇艳的鲜花。

这枝头上的花儿还十分娇艳,可是如今的自己,却已经不那么鲜润。

她觉得自己的心里冷冰冰的一片,也没什么滋味。

曾经她和贺兰月是兖州最尊贵的女儿,众星捧月,十分耀眼。

可是如今,也是是命运,也许是一种讽刺,自己和贺兰月的姻缘都是十分不顺。

也许自己比贺兰月好一些,却也是没什么滋味。

她轻轻的抽出了手帕,擦去了面颊上的泪水。

陈蕊取出了粉盒儿,慢慢的补了一些脂粉,让自己瞧着没哭过的痕迹。

花丛之后,一道身影窥测陈蕊。

叶灵犀看着陈蕊哭泣的样儿,非但没有同情,反而有些不屑。

什么兖州最出挑的贵女,却也是连自己一根手指头也比不上了。周倾对自己神魂颠倒,方才不想要陈蕊。

如今叶灵犀内心之中充满了郁闷之气,若是平时,自己必定要过去讽刺陈蕊几句。只因为叶灵犀自己心中也是不悦,想要寻个人发泄一二。

可是今日,叶灵犀还有一桩十分要紧的事儿要做,故而也是不好和陈蕊一番纠缠。

等到了陈蕊离去了,叶灵犀才悄然出来,轻轻提着锦绣裙摆。

她身边跟着一个婢女,腰间缠剑,也是叶灵犀身边剑婢。

这个剑婢名叫阿木,是叶灵犀身边武功最好的侍女。

如今叶灵犀只带着阿木一个人,自然也是心有算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