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指套儿沾染了芍药的血污,虽然尊贵,可叶灵犀也是不想要了。

她随手将手指上的宝石指套扔在一边,继而又戴上了新的。

论珠宝首饰,叶灵犀也不知多少,名下产业更是无数。

随意扔了两件,叶灵犀也是并不如何放在心上,更不怎么在意。

这指套儿上的宝石,颗颗都是莹润,也是很好。可叶灵犀不要的首饰,是宁可烂掉了,也绝不会给别的人。

叶灵犀再取了枚发钗,挑了一枚好的,稳稳当当的戴在自己头发上。

镜中女子光彩照人,越发是动人心魄。

她侧侧脑袋,瞧着说道:“这发钗不错,水色听好。”

一旁丫鬟红萼也是奉承:“这等血玉,便是陈国也是难得一见。以前也得过几件,原本也没这般好水色。是,是周小侯爷送的,可见她对小姐有多上心。”

想到了周倾那呆头鹅的样子,叶灵犀顿时噗嗤一下笑出声。

随即,她面色沉了沉:“听说周倾给陈蕊也送了东西,若也是这样子好,我可不想跟你戴一样的花样儿。”

那红萼顿时笑着说道:“小姐放心,奴婢也打听清楚了,可没小姐你的好。这发钗若有一样的,芍药姐姐也没胆子挑来放着让大小姐你选。”

其实说来陈蕊是周倾未婚妻子,叶灵犀心里又没有周倾。既然是如此,就算周倾送给陈蕊东西要好些,那也不算什么。

可是红萼却如芍药一样知晓叶灵犀的性情。

那可是不会分辨什么对错的。

叶灵犀就是那样子,若是见到她,必定要喜欢她。若是喜欢她,必定是要最最喜欢她!

她们这些丫鬟,可是不会自讨苦吃,说些让自己吃苦头的话儿。

听到了红萼这样子说,叶灵犀心情大好。

此时此刻,叶灵犀也不觉抿唇微微一笑,论姿容自己是最为出挑,那些男人一个个的,最后还不是会回到自己的身边。

至于夏侯夕,一定会是自己的。

叶灵犀眸色盈盈。

她虽然恼恨自己处子之躯给了杨炼,却从来不觉得自己已经配不上夏侯夕。

这男人可以三妻四妾,凭什么女子就要为不是处子之身而自惭形秽?

那些大户人家的男子,一个个的,成婚之前不是还要找通房?为什么都认为是理所当然。

更何况她原本并不想将身子交给杨炼,只不过被人算计了。

究竟是谁吹的箫声,叶灵犀还想要找出来。

总之无论怎么想,叶灵犀就是觉得自己一点儿错都没有。

她如今所别着的发钗上点缀了一颗明珠。衬托水润脸颊,更是一团盈盈秀丽之气,越发动人。

至于那个杨炼,她倒是一时不想弄死他。

也不是有什么露水情分,叶灵犀只是念着王珠二字,方才轻轻饶了杨炼。

王珠不是喜欢杨炼?自己偏生要将杨炼给吊住。

想到了杨炼,叶灵犀的眼底却也是不觉流转了那几许煞气。

别的也罢了,那杨炼是那等将女儿家贞洁视得十分重要的人。

既然是这样子,杨炼要了自己,可见居心不良。可能杨炼心里觉得,自己若没有贞洁,那就死心塌地跟了他了,一定要嫁给他了。

想得倒是美!

既然杨炼认定自己是死心塌地,那么不好生利用杨炼一番岂不可惜?

至少要让王珠伤心欲绝。

指不定,还能让杨炼帮自己弄死王珠。

叶灵犀想到了欢悦之处,唇瓣冉冉绽放了那一丝笑容,越发是极欢喜的。

只不过,再如何,到了最后杨炼是必须得要死的。

她是不在乎自己是否贞洁,可这世上男儿也太庸俗。

叶灵犀漫不经心的想,总要将杨炼灭口了——

免得,传出去对自己那好名声有损。

杨炼以为占了个大便宜,却并不知晓叶灵犀已经是将他这条命给盯上了。

一番梳妆打扮之后,叶灵犀也是盈盈出门。

她面颊之上,也是不觉流转几许冷意。

这王珠近日倒是并不深居简出了,反而处处与人结交。

虽然王珠有凶狠的名声在外,可趋炎附势的人居然也是不少。

说到底也是兖州这些女眷眼皮子浅,见到一个公主就奉承得跟什么一样。

然而叶灵犀却怎么也不肯承认,这些兖州女眷之所以依附王珠,也与叶灵犀委实太过于招摇不无关系的。

而王珠却总是提她那要开的珠宝铺子。

这些兖州女眷既然奉承王珠,却也是不免要去捧场子。

韩家这块肥肉是叶灵犀盯上的,准备拢来给自己当私房的,王珠居然要来抢自己嘴里的肉,又如何不让叶灵犀生气?

不过仔细想想,一个公主,懂得做什么生意?

还不是拿脂粉钱出去玩玩,徒自惹人笑话。

清河之畔,绿草如茵,这些兖州贵女出来游玩,地上铺了上等的丝绸,而周围也用绸绢轻轻围住。

席地而坐,焚烧熏香,对江饮酒作乐,倒也是十分快意。

陈蕊在这女眷之中,轻轻坐着,慢慢的品尝酒水。

她倒是有些佩服王珠了,这样子聚会的法子,也是王珠想的。叶家花了那么大工夫,修建了奢华庭院,可是却不及王珠这般,别有一番风味。

虽然王珠所谓的名声,是谈不上如何贤良淑德,然而愿意跟王珠的兖州女眷却也是不少的。

更何况,王珠的聚会不但别致,而且此刻也没邀约那么多男客过来。

不似叶灵犀,男的女的混着请,总是会让这些兖州贵女不舒服不痛快的。

大夏风气如此,这些兖州女眷大都也在内宅打转,至于什么天下大事,各国风物,却也是并不知晓得如何清楚。

论这些方面,谁又能说得过叶灵犀呢?

故而每次叶灵犀的聚会到最后,都会是叶灵犀出尽风头,让一堆呆头鹅衬得风华绝代。

那些男人,都会觉得叶灵犀不同俗流,也绝非一般庸脂俗粉。

这些兖州贵女可能当真是少了几分见识,却并不代表她们傻。

相反,身在高门大户,她们内心之中弯弯道道的比寻常人家更多。

如今宾主尽欢,这些贵女无不在想,九公主不守礼数反而能衬托她们贤惠些,可不似那个叶灵犀将她们当成踏脚石。

再者王珠不守礼数又如何?王珠的不守礼数不是勾搭男人,这就损害不到她们这些女子。

陈蕊默默在想,至少如今兖州这些女眷之中,王珠是更有号召力的。

这样子的聚会,显然不太符合叶大小姐的口味。

可是旋即陈蕊微微一笑,就算这样子,谁在意呢?

叶大小姐若是不欢喜,那可以不来。日子久了,叶灵犀也是会慢慢排斥在这圈子外边的。

叶家为了叶灵犀先声夺人,建了豪宅,花费无数银钱。可最后叶灵犀一番做作,是让王珠显得受欢迎。

只这么一桩,陈蕊就觉得看似鲁莽的九公主手腕更高。

可明明瞧出王珠的心计,明明王珠不肯让自己入宫为妃,陈蕊居然对王珠的观感不错。至于为什么,陈蕊却不觉微微苦笑——

她和自己分析的那些兖州贵女一样子的吧,都是因为叶灵犀。

陈家长房嫡出女儿,自然也是应当贤良淑德。

大夏虽然风气保守了一些,可是那未婚夫妻倒也是能见面的。

周倾既然来到兖州,陈蕊也见过他几次。

他倒是客客气气的,没什么不满意。

而陈蕊自认自己礼数容貌,绝对不会让人不满意。

可就算是没有不满意,周倾却并没有显得如何热络,反而当着她面夸了叶灵犀好几次。

当着面已经是对叶灵犀赞誉有加,私底下则更是了不得了。

陈家也有一些眼线,知晓周倾对叶灵犀的百般奉承。

可是陈蕊明明知晓,却偏偏都忍耐下来。

老祖宗要自己忍,亲娘也让自己忍,都说正妻只要有尊贵体面,只要是有个儿子,那就不必在意丈夫的心了。

娘亲还苦口婆心的教导自己,说不必自己做出头鸟来对付叶灵犀。

叶灵犀行事张扬,必定是会有人瞧不过眼,到时候自然也是会有人对付叶灵犀,也是不必脏了自己的手。

陈家女儿行事,要小心谨慎。

甚至连挑拨离间的事情也是不必做,叶灵犀那么招仇恨,想要挑拨离间的人也是多了去了。

陈蕊微微觉得讽刺,她瞧向了王珠,王珠大约就是这些兖州贵女眼中的枪吧。

也许这些贵女还觉得王珠蠢,她去抗叶灵犀,自个儿是没有事的。

可是触及王珠清秀的脸颊,陈蕊心忖蠢的也还不知道是谁呢。

陈蕊轻轻垂头,手指抚摸上自己衣裙那华美刺绣。

她蓦然有些心酸,有些郁闷。

到底是个年轻女子,没有陈老太君那般深狠心计。

陈蕊不觉默默的想,明明自己在做聪明人的事情,为何还这般痛苦呢?

不似王珠蠢的张扬,还那般张扬开心。

就在这时,陈蕊余光扫过了叶灵犀的裙子角,不觉讽刺笑了笑。

叶灵犀到底还是来了,也许心里是很不痛快吧。

可是无论怎么样,叶灵犀还是来了。

然而如今兖州贵女正热火朝天的聊天,忙着奉承王珠,一时却并未留意到这个尊贵的人儿。

“那如此说来,如今大夏和陈国关系渐渐好了,并且玉石生意也是可以做了。这可都是九公主一个人的功劳。”

“以前韩家搭上了叶家的路子,方才有那绝好的玉石,如今却不必依靠叶家。”

“朝廷出面,鼓励互通有无,那么这样子以来,东西定然比别处要好些。”

“以后那些东西也不必去韩家那里去买了,不如去九公主那里,岂不更好?”

这些兖州贵女未必觉得王珠的东西当真有多好,可是却乐意听王珠奉承。

王珠眼波流转,自然知晓这些女子的心思。

不过若东西真的好,以后也不会再去光顾韩家。

这可又多亏叶灵犀了,若没这位绝代风华的叶大小姐,她这个九公主恐怕还没这么容易支持。

可叶灵犀听了这话儿,心中却好生不痛快。

看到这些围绕在王珠身边的兖州贵女,叶灵犀心里一丝丝的恼意却也是不觉更浓。

无论任何时候,叶灵犀都希望众人的目光都是凝聚在自己身上。

她不觉轻笑,脆生生的说道:“我来得迟了,还请恕罪。”

伴随叶灵犀清脆的说话声音,众人注意力也是被叶灵犀吸引了,尽数是落在了叶灵犀的脸上。

王珠也是抬起头,笑了起来:“叶大小姐也是不必愧疚,不过迟来一些,哪里用得着道歉?以后来得早些,也不来迟,也就是了。”

叶灵犀听到王珠如此言语,却惹得心尖儿恼怒。

她嘴里说道歉的话,可那也不过是客气的话,想不到王珠居然是真当自己道歉。

如此轻轻受了,可当真给自己没脸。

王珠也好意思说不怪罪自己?

叶灵犀脸儿冷了冷,现场气氛顿时微微一僵。

陈蕊算是这些兖州贵女之中身份尊贵,性子又平和的。

她正欲说几句话儿缓和气氛,可目光落在了叶灵犀头上发钗,面颊顿时也是不觉涨红!

一股子热血冲向了陈蕊的脑门,让陈蕊耳朵顿时不觉嗡嗡在响。

陈家原本就善于谋算,许氏私底下也跟女儿提及过,只说武阳侯府有一枚祖传血玉发钗,质地十分柔润,别处也是没有。

每位侯府主母,这枚发钗必定也是会在聘礼之中,一块儿送过来。

这一次周倾虽然送了发钗,可是品质却不似打听到的那一枚。

许氏还和陈蕊议论,可是陈家让侯府有什么不满意的。

然而如今,周倾虽前来下聘,却未将血玉发钗作为聘礼的原因却是找到了。

那枚意义重大的血玉发钗,一时居然是稳稳当当的戴在了叶灵犀的脑袋上!

想来周倾来到了兖州,却被叶灵犀给迷住了。叶家何等富贵,什么样子的稀罕物件没有?周倾虽然是小侯爷,可是却也是未必能在叶家面前招摇。

既然是如此,周倾为了显摆,为了讨得叶灵犀的欢心,干脆将这祖传的发钗送给了叶灵犀。

陈蕊一时脸色苍白,一点儿血色都没有。

此生此世,陈蕊都没这样子恨过一个人。

叶灵犀得到了这枚发钗,纵然不知道是周倾家中祖传之物,也该知晓自己与周倾的婚约。既然是这个样子,叶灵犀若有半点为陈蕊考虑,就应当弃了这枚发钗不要戴。

可叶灵犀戴了,这就是专门来打陈蕊的脸。

实则陈蕊想得多了,叶灵犀倒是并非刻意针对她。

只不过这枚发钗确实不错,叶灵犀就戴在了自己的头发上,却根本没考虑别人会受打击。

此时此刻,陈蕊别说为叶灵犀开解,连生生吃了叶灵犀的心都有。

叶灵犀眼见自己虽容色不佳,却无人在意,内心不觉更加增添了几许恼怒。

转念一想,这些女子不过是嫉妒罢了。

比不上自己的绝代风华,也没有自己的才学与富贵,自然也是不得不嫉妒自己,刻意疏远。

叶灵犀也不让王珠给安排位置,也学王珠当初那样子,铺了一块锦缎,轻轻的坐在上面。

“方才听到,诸位说起做做生意,九公主可当真是好兴致?”

叶灵犀轻轻一句话儿,却又让在场气氛更加尴尬了几分。

方才她们奉承王珠,又不知道叶灵犀在这儿,故而说话难免是有那么几分失了分寸。奉承王珠厉害,岂不是对叶家的生意幸灾乐祸?

说到底,纵然她们不喜欢叶灵犀,也不过悄然疏离一些,不敢明着得罪。

叶灵犀却抿唇微微一笑:“九公主原本养在宫中,本来就是十分尊贵,来到兖州一时无趣,随意玩一玩,也是很有趣的。其实说到做做生意,我来兖州都无意为之,每日风花雪月也就足矣,这些事情自然有父兄家仆打理。不似九公主,还亲力亲为。”

叶灵犀眼波流转,言下之意,就是指王珠从前根本没打理过生意。所以如今王珠口中虽然夸夸其谈,然而未必有什么真才实料。

这些话也好似一盆冷水浇过来,让在场的女子顿时也不觉清醒了一些。

王珠描绘的赚钱场景十分美妙,让在场的兖州女子也是不觉砰然而心动。

正是因为这样子,她们有的也想说服家族和王珠一道赚取银钱。

虽然商人低贱,明着不好做生意。然而在大夏,这些大家族明着扶持别人私底下做自己生意,那也是十分常见的事情。

王珠只是将这桩事情弄到了明处,故而也是有些不合礼数罢了。

可如今叶灵犀随口一句话,也是让这些大夏的贵女为之迟疑。

不错,这九公主也是凶残成性,心计又深,可到底是深宫长大,又懂什么商事俗务?

说到底,那也不过是纸上谈兵。

既然是如此,嘴里奉承王珠几句也还罢了,真金白银的支持还是要考虑一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