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临水县前往洪州的官道上,一辆马车不疾不徐的奔驰着,马车中,坐了六七个学子装束,腰系铜饰丝带的年轻士子,正是江云,严政等一行前往省城洪州赶考的清河书院东阁学子。

依着马车的行程,快的四五天,慢的六七天也就到了,时间还充裕,所以众人也不着急,一边赶路,一边游目骋怀,观览两边道上的景致。

正是早春时节,草长莺飞,山明水绿,风光正好,路上不时可见三三两两奔走于道的商旅,或是踏青的游人。

“如此早春美景,岂能空负,闲着无事,大家来赋诗一首如何?”学子中有人提议道。

他的提议不出意外,得到了众人的附和,读书人本就附庸风雅,这吟诗作赋正乃是风雅之事,岂有不同意的,你不同意,岂不是自认才学不足,示弱于人了。

严政不失赌徒本性,又提议道:“只是吟诗也不够,多少要评个高下,来点彩头才有意思。”

“好,就依严兄之言,我看这彩头也不需多,大家各自意思三五十铜子就是了。”有人附和,其他人也无异议,读书人哪有不带着些自负的,自恃才学,争个上下高低,本也是一件风雅之事。

不过有人却提出了疑问,说道:“赋诗简单,但是谁来作这个评判?”

这倒是个问题,若是由一两个人来作裁判,难免萝卜青菜,各有所爱,有失公允之处,若是大家公推,也难免有争执之处,所谓文人相轻,谁也不服谁,到时说不定闹出不愉快来,就不值得了。

这时有一人望了望外面的道路,就提议道:“我记得再往前面不多远,就应该有一个庄子,等到了那庄子,我们找个酒家坐下打个尖,到时就请酒家来作评判如何?”

“这个主意好,就请酒家作评判,酒家萍水相逢,与大家都不相识,没有私心,这样也公正,大家都无话可说。”有人当即附和,其他人也没什么异议。

严政道:“那大家就先拿出彩头来,就定作一百铜子如何?”

“也好!”一百铜子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多了输了肉疼,少了不过瘾,一百铜子堪堪好。

当下众人就纷纷解囊,各自掏出了一串铜钱,作为彩头。

江云也无所谓的掏出了一串铜钱,心里开始嘀咕,要不要抄袭一首,不过这样是不是太欺负人了。

马车中七个人,一共就凑了七百铜钱,放入一个布袋中装好了,到时谁的诗夺了魁首,这七百铜钱的彩头就归谁了。

趁着这阵子功夫,马车中众人一时都停了说笑,开始琢磨起这辞句来了。

反正闲着没事,江云也开始琢磨推敲,这试帖诗在院试中也是要考的,到了后面的乡试,贴经墨义题基本没有了,试帖诗的比重还会加大,所以也不能等闲视之。

那人记得的庄子并没有多远,半柱香的时间没到,前面就隐隐出现了一个村落的轮廓,时间也将近到了午时,等马车驶到近前,老远就看到前面道旁高高竖着一个旗杆,上面酒旗招展,正是一个酒家。

众人就吩咐马车停下,纷纷下了车,当即就有酒家小厮笑吟吟的走上前来招呼。

酒家很简陋,只是几间小屋,外面搭了凉棚,此刻凉棚里已经有三两拨客人就座。

其中有一桌的客人,人数有四五个,也都是头戴方巾,身穿文士衫的士子,注意到他们这一行人的到来,其中一位蓝衫士子笑着起身,上前来招呼道:“诸位兄台有礼了,莫不也是去参加院试的同道。”

此刻正是院试的时候,江云,严政这一行人坐着马车,风尘仆仆之状,并不难让人猜出来。

严政走上前来,回道:“正是,敢问这位兄台高姓大名?”

那蓝衫士子报了姓名,道:“在下章安县的陶承学。”

当下双方寒暄一番,互通姓名,得知蓝衫士子这拨人都是章安县的童生,正也是赶赴省城洪州,参加即将开始的院试。

临水县和章安县紧邻,同属青陵府,大家也算是半个老乡了,当下见到之后,倒是十分客气,气氛融洽。

这陶承学看起来性情豪爽,是个广交朋友的人,听到对方是临水县清河书院学子,更是热情,说道:“我跟清河书院的闵兄,文鹏,元春,子允都认识,是老熟人了,今日能够见到清河书院诸位仁兄,真是幸何如之。”

“莫非陶兄以及这位马兄,林兄,就是传闻中的‘章安三子’?”江云这边,有一人惊讶说道。江云这一行人中,包括江云在内,有四人是去年中榜的新晋童生,另外严政等三人是往届的,现在说话的,就是一位去年中榜的新晋童生,名叫云鹏。

当初在青陵府参加府试,一众考生多有交流传闻,什么“清河四英”,“章安三子”,“青陵七杰”什么的,在考生中倒是有些名头的。

陶承学笑了笑,摆摆手道:“什么‘章安三子’,不过是一些好事之人胡乱安的虚名,不值一提。”

云鹏拱拱手,道:“在下云鹏,今日能够见到‘章安三子’以及诸位仁兄,真是高兴的很。”

陶承学也拱手道:“原来是云兄,久仰久仰。”

他又朝着其他人拱手为礼,这时目光一扫,看到人群中的一人,却是不禁愣住,他认出了其人,心说这不是那位大名鼎鼎,臭名昭著的东风吹兄?连府君大人都评了一个狂妄之名的狂徒?听说上次省里的前提学官李域到临水县清河书院巡视学务,考问诸学子的学业,还被此人胡答一通,戏弄一番,简直狂得没边。

他怎么会在这里的,是了,听说他就是清河书院的学生,出现在这里好像也很正常,没想到此人名声如此不堪,闹出这么多荒唐事,还没有被清河书院驱逐出去,这清河书院就不怕一粒老鼠屎,坏了一锅粥,连累到了自身名声。

一看到某人,他的脸色顿时就变了,再也无心跟清河书院这边的人攀谈交情了,当即扭头就走,把同伴也都拉了回去。

“陶兄,怎么回事?”重新落座之后,章安县的几位士子还没有明白过来怎么回事,对陶承学突然的变脸有些奇怪。

“你们没有看到,那个东风吹兄在呢。”陶承学朝着对面努了努嘴,一副心有余悸之状。

东风吹兄?此人的名声可谓是如雷贯耳,已经算是本地的一位“名士”了,这些人岂能不知,即使没有当面见过,也听闻过其人其事。

有人这时也认出了临水县一行人中的某人,脸色也变了,心道好险,幸亏陶兄趁早认出了此人,否则就糟了。想一想,若是让人知道,“章安三子”竟然跟臭名昭著的东风吹兄混在一起,那“章安三子”的名头可就彻底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