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说,这位王大人的抠门是有目共睹的,否则也不会在城隍庙灯谜会上,弄出一个只搁了一个铜板红包赏钱的笑话了。

他并没有给自己许诺下什么好处,一点像样的表示都没有,自己值得为此冒着丢官罢职,甚至杀头的风险,做下这个事?

若是这份卷子不堪入目,或是稍稍普通一点,他也不为已甚,做一个顺水人情就是了,但问题是这份卷子岂是不堪入目,或者稍稍普通一点吗,这根本是一份上佳的虫文卷子啊,他这么做了,只要事发,大祸临头就是必然的。

这位于攒典又在这里寻思一阵之后,终于还是没有把这份卷子扔到旁边的藤筐里,心说,王大人,不是我不给面子,你要怪就怪这个江云,实在踩了狗.屎运,作出这样一篇上佳虫形文章来,你叫我怎么下得了手啊。

“王大人!”

“卑职见过王大人!”

他正在这里寻思着,听到外面有人喊了起来,抬头一看,只见一个头戴乌纱,穿着八品官服的中年文士正施施然踱着方步从外面走了进来,不是那位王璇王大人是谁。

见状他也忙站起身,迎上前来招呼道:“王大人!”

王璇走进屋来,转目四顾一眼,就问身旁的于攒典道:“于攒典,你们这一房判卷的事情,做得如何了?”

于攒典答道:“回大人,一切都按部就班,还算顺利。”

王璇听得眼前一亮,只以为对方已经做成了他交代的事情,把那个狂徒的卷子黜落了,便露出几丝笑意,点了点头,道:“于攒典辛苦了,你们都要记住,县试之事。关乎国家抡才大典,一切都要小心谨慎从事,务必公平公正,绝不能疏忽大意!”

于攒典知道对方会错了意。暗骂一声,不过这个时候也不好明说,这么多人都在呢。

他朝着屋中上首的座位一指,轻声道:“王大人请坐,卑职还有一点需要请教的地方。”

王璇本来听到事情办妥之后。就不愿多待,打算走人的,不过想到对方给自己办成了事,总要给对方一点面子,当即就随意的走了过去,在上首位置坐了下来。

于攒典给对方斟了一杯茶,自己在另一边坐下,随后就拿起桌几上的这份卷子,递给对方道:“王大人,这里有一份卷子。请你过目。”

王璇扫了对方一眼,漫不经心的伸手接过,从信封中抽出考卷,打开瞧看起来。

卷子已经糊名,所以并不知道是何人的考卷,不过王璇以为,应该是这位于攒典的“关系户”。

对此他是大不以为然的,不过对方刚刚帮了自己一个忙,这个面子总要给的,不好贸然推脱。若是这份卷子还可以,他也不妨投桃李报,做一个顺水人情,若是实在不堪。那他就只能说声抱歉了。

展开卷子之后,前面的贴经题,墨义题,试帖诗,策问题,他都不耐烦去看。直接扫到后面的那篇文赋。

“赞哉!蜘蛛结网之心!虫固如此,人亦宜然。古之立大志者,不惟有超世之才,亦必有坚韧不拔之志……”

嗯,开头中规中矩,还是不错的,不过,显然选的是那句卢圣的蜘蛛句子,这次县试,选这个句子作文的考生很多啊,这样一来,若是不能从千篇一律中写出新意,就难以脱颖而出了。

难怪这于攒典要找自己关照了,他显然也是知道,这样一篇随大流的文章,是很容易泯然众人的。

王璇想着,也不耐烦逐字逐句看下去,直接用了望气之术,观看起这篇文章的文气,心说若是一篇虫形文章,我还可以从中运作一下,但若不是,那就只能抱歉了,一篇连虫形文章都不是的卷子,我再怎么操作也无用啊。

而他这一看之下,就不由愣住了。

只见卷面上,一缕缕短而粗的文气浮现,光华不住闪烁,仿佛一条条蠕动的虫子,这还真是一篇虫形文章。

这也不奇怪,这位于攒典也是明理的人,若不是一篇虫形文章,也没有这个脸面来求自己关照了。

只是他很快又愣住了。咦,怎么这文采还呈现出缤纷五彩,耀眼夺目?

他不敢相信,情不自禁擦了擦眼睛,睁大了眼再去看,只见面前的文气中,确实显现出斑斓缤纷的五彩,这不仅是一篇虫形文章,还是一篇色呈五彩的上佳虫文!

虫形文章好见,但一篇上佳五彩的虫形文章,即使在整个县试中,也难得一见。王璇愣了许久之后,才从卷面上收回目光,神色怪异的朝着旁边的于攒典瞥了一眼,心说这于攒典是在炫耀还是怎的,有这样一篇上佳五彩虫形文章,还用得着来求我关照么。

“不错,不错,没想县试中能够见到这样一篇上佳虫文,作为一县教谕,我也是十分欣慰,此人当是一位难得的人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