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攒典,我听说有位姓钱的考生,为了坐甲字号房的位置,花去了五两银子……”王璇阴恻恻的声音响起道。

于攒典一听,脸色一变,心里就骂开了,考生为了好一点的考试座位,花点银子买座位,这差不多是心照不宣的事情了,衙门里哪个官吏没干过这样的事?这个王璇,竟然拿这个事情来威胁我,简直可恶之极。

心里虽然愤怒,但是他却没有办法反驳,这种事情即使大家都心照不宣,但总归是违规的,一旦被揭发出来,他这个礼房攒典肯定就当到头了,严重的还会下狱。

面对眼前带着几丝阴冷的目光,他没有办法,只得伸手接过了对方的笔。

“这就对了嘛,我早就知道,于攒典是识时务之人。”王璇轻笑一声,对于于攒典的屈服,他一点也不感到意外。

于攒典拿着笔,看着手中的这份卷子,一时又迟迟落不下笔去,毕竟这可是一份呈五彩的虫形文章卷子啊,他一旦下笔,那就是上了王璇的贼船,想要下来就难了。

看到他迟迟不肯下笔,王璇就不耐烦了,担心迟则生变,他知道对方在顾忌什么,便又劝道:“我都画了叉,你怕什么,这就是一张作弊的卷子,若是有人查问起来,说起来也是名正言顺的,你只管照着我的要求做,出了什么事我挡着就是。”

于攒典知道自己没有其它的选择,一咬牙,终于还是提笔落了下去,在卷子上填上自己的评语,不过他终究没有直接画了叉,只是画了两个横杠。

写完之后,他脸色苍白,整个人都变得仿佛没有了力气。王璇拿过卷子在眼前一瞧,也没有计较对方没有画叉,而是画了两个杠杠。这其实是一样的。

他收好卷子,重新塞入怀中,没有再理会呆愣在那的于攒典,径直转身去了。

回到大殿。众位考官依旧在按部就班的判卷,没有人注意到他,王璇也没有惊动他人,径直回到自己的座位,继续判自己的卷子。

不一会儿。就见到于攒典也回来了,若是有心人定会发现,这位于攒典回来之后就变得有些心不在焉的,不过此刻大家都忙着各自判卷,也没人去关注于攒典的这点小小的不正常。

大殿之上,恢复了忙碌的景象,五百多份卷子,每个考官要一一评卷,这个工作量无疑是很大的,今天看来又要忙到深夜了。所以众位考官都不敢怠慢,抓紧时间忙活着。

当然大家也不会那么实诚,每一份卷子从头看到尾,基本就是看一下文气,是否可观,是否达成虫形纹章标准,若是,仔细看两眼,若不是,就看个开头。最多再看个结尾,就可以对这篇文章判定了,这是一个取巧的办法,也是行之有效的办法。因为文气就是文章好坏的一个客观标准,这是世俗公认的。

于攒典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也许是出于先前所作所为心虚的缘故,此刻他判起卷子倒是认真了几分,只要不是实在太差,看不入眼的。他基本都是把卷子从头到尾看下来了。

期间,他注意到,好像那位王璇王大人又起身出恭了两次,每一次都是跟着某位考官去的,其中就有自己的顶头上司,礼房的吴典吏。

这吴典吏和另外一位考官回来的时候,其他人或许不觉得,但在于攒典这个有心人眼中,都看出两人的脸色不太好看,心中明白,这两位大概也被那位王大人拉上贼船,给威逼利诱,在那份卷子上画叉或者画杠杠了。

看到有更多人被拉下了水,他心中倒是莫名安心了一些,想着法不责众,天塌下来,还有前面的人顶着呢。

王璇此刻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看着面前的这张出自自己杰作的卷子,上面已经有了数个叉叉,一个横杠杠,反正一个圈都没有。

剩下的考官,即使都在上面画上圈圈,相信这份卷子也没有出头的可能了,不过这只是常规的情况,实际情况却不能这么看,实际情况来说,主考官刘朝宗的意见,才是最重要的,这份卷子若是引起他的注意,在上面画个圈,那么他王璇此前所作的工作,可能都要付之流水。

怎么应付刘朝宗这个主考官,就是成败的最大关键,但是王璇现在对于此事,心里却还没有底。

若是有可能,他倒是真想帮那位刘大人在卷子上画个叉了事,但是这不可能,每个考官的笔迹都是不一样的,作为三品进士,刘朝宗的笔迹更是有独一无二之处,他画的圈或者叉,或者杠杠,都带上了他的气息,在座的这些秀才,举人,根本都不可能模仿得出来。

他若是代替对方画叉,就不是简单的一个判卷不明的问题,而是严重的徇私舞弊,事发之后,一个人头落地就是必然的。

所以不到万不得已,他是不会这般冒险行事的。

除了这位刘大人主考官之外,剩下其他三位考官也不能疏忽怠慢,其他三位考官,其中一位是县学的训导,另两位分别是吏房和工房的典吏,此刻正清闲,被抓来当了县试的考官。

至于县里的其他几位大人物,比如县丞,主簿,以及典史,倒是没有参与这次县试,因为县里的日常事务还是要有人做的。

县学的那位训导,是自己的手下,王璇相信并不难拿下,另外那两位吏房和工房的典吏,那吏房典吏权力倒是大,在本县算是胥吏世家,颇有些权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