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前的葬礼上,他的父母向她提过,想带她来南城一起生活,不过她拒绝了。后来他听父母说,她母亲的师父领养了她,视她如己出。

这周,她的养父母要去外省出差,所以才被接来南城小住。

白天只有戎九思跟她在家里,她太安静了,要么在房间里,要么在二楼的露天阳台,一坐就是几个小时。

他在二楼的门口站了许久,才过去:“你吃糖吗?”

顾思之摇头。

他在她旁边坐下,她仰着头,好像在看天。

天乌压压的,很沉闷,有蛾子飞来飞去。

“要下雨了。”

“嗯。”

她眼底被乌云染得阴阴沉沉的:“我不喜欢雨天。”

她的妈妈是雨天走的。

后来,戎九思也不喜欢雨天。

顾思之来戎九思家小住的第二天,他同她说过的话加起来都还没有十句。

她也不出门,倒是会陪小十拼图。下午小十去了奥数班,她拿出卷子来做。

戎九思也没出门,在家待着。

朋友的电话打过来,邀他出去:“九哥,出来玩。”

“不去。”

“上周不是说好了吗?”

电视开着,声音调得很小,放了什么戎九思不知道,目光始终落在女孩的后颈:“我有事。”

“什么事儿?”

她在刷题,物理。

戎九思说:“我作业没写。”

朋友无语,戎小公子仗着天赋好,什么时候做过作业?

戎九思去拿了本书,坐到了她对面。她抬头看了他一眼,又继续刷题。

昨儿个还下雨,今儿个天晴得很明朗,窗户开着,空调开着,阳台上的君子兰也开着。

阳光把少年的耳尖烫红,他手里的书没有翻动一页。

待对面的女孩做完了一张卷子,他起身去了厨房,不一会儿,端着一壶果茶出来。也没说什么,他给她倒了一杯。

果茶的颜色很好看,橙黄橙黄的,香气很淡,凑近了才能嗅到。

顾思之尝了一口,偏甜。

他应该很喜欢吃甜的,垃圾桶里有很多糖纸。

“你泡的吗?”

“嗯。”

她说:“很好喝。”

戎九思把睫毛垂下,嘴角轻扬。

徐檀兮临时有一台手术,戎黎去了医院等她,小十被曾外婆接走了。

戎九思不太会做饭,点的外卖。

明天应该也是晴天,今晚星星很多。

“我听人说,人死之后会变成星星。”

假的。

戎九思没有否定她。

她站在二楼阳台的护栏旁,风吹乱了她齐耳的短发:“我也听人说,人死后不会变成星星,因为星星太美,人类不配。”

戎九思和女孩子接触得不多,除了小十,最熟悉的是姜宝姝。姜宝姝是个能上天入地的性子,是一朵带刺的、明艳灿烂的花。

顾思之不一样,她是一片大火之后颓败的荆棘。

“你怨不怨她?”

他还记得她在墓碑前大哭的样子。

“一开始的时候怨过,后来我去见了她的心理医生,那位医生告诉我,她已经为我坚持了很久。她自杀过很多次,又咬牙挺过来了很多次。我给她收拾遗物的时候,发现家里到处都是匕首和安眠药。”

她的妈妈宋稚小姐,已经受了很多苦了,她怎么能怨她呢。

她仰头,看着星辰:“我很想念她。”

如果真的能变成星星就好了。

不知道她家宋稚小姐在远方过得好不好?会不会还会躲着哭?

“姐姐。”

声音从隔壁传来。

“姐姐。”是个小少年,手边放着一个跟他一样高的天文望远镜,“你要不要摸摸星星?”

隔壁是程及家。

小少年是程及家的宝贝蛋,今年十二岁,跟他妈妈一样,很热爱星星。

顾思之在南城住了四天就回帝都了,戎九思去机场送她。

她登机之前,被他拉住了书包的带子:“我还没有你的号码。”

“手给我。”

少年的手干净漂亮得不像话。

顾思之在他掌心写了一串数字,弄脏了他的手。

再见面是两年后,在高考的前一周。

“思之,外面有人找你。”

顾思之从高三八班的教室出来,一出门,脚下踩到了门口笔直的影子。

他又长高了。

“你怎么来了?”

“有事要问你。”

来来往往的学生都在看他们。

戎九思上前,轻轻握住她的手,将她带到了人少的楼梯里。

他知礼懂礼,有男女之防,除了小十,只牵过顾思之的手。

四周有些喧闹。

他问顾思之:“你想上哪所大学?”

其实他可以微信上问,但他赶了一天的路来了帝都。

顾思之不傻,懂他的意思:“考帝都大学。”

“嗯。”

他知道了。

五月的青春,是少年少女校服的衣摆,藏着最青涩的心动。